第99章 殿下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
大堂大门向外敞开着，无论是谁经过，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当谢南醉一袭青衣出现时，堂内一人松了口气，一人则是眼睛紧盯着。
谢南醉不紧不慢走进大堂内，目光与萧盈霁在半空中相撞，握着折扇的手微抬，朝上作揖。
“听闻有贵客前来，不曾想竟是皇太女。”
一语直接道破了萧盈霁的身份，让坐在上首的她唇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你便是青衣十三楼的楼主？”她开口。
“在下名唤谢晏。”谢南醉微笑着报上姓名。
“既然认识本宫，可知本宫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这我倒是不知，不如殿下跟我说说，鄙人没什么本事，若有什么能帮得上殿下的，自当鼎力相助。”
谢南醉分明口中说着不知，可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她知晓萧盈霁此行的目的。
只要萧云霁开口，她便可鼎力相助。
在场都是聪明人，萧盈霁又怎么会听不懂她将主动权交给了自己。
谢南醉这般给她面子，她自然也要给谢南醉面子。
“谢楼主坐下说话吧。”
“好。”
谢南醉不跟她客气，欣然落座，看向对面因为紧张下意识扣手的雷勇。
合作一年半，她成功让雷勇表现得不似从前胆小，开始有了真正独霸七洲的侯爷架势。
只是这样的架势也就维持到萧盈霁来之前。
到了真正的老虎面前，雷勇不免露怯。
“本宫便开门见山，有话直说了。”萧盈霁抬手轻拍两下， 只见外头走进来两名身着红色劲装的女侍卫。
两人手中各自端着一个方形的盒子，走到了谢南醉和雷勇面前。
“打开。”萧盈霁下令。
两名女侍卫听命将盒子打开，盒子里血淋淋的人头就这么展现在了两人面前，因为死不瞑目而瞪大的双眼在打开的瞬间好似瞪了过来，十分骇人。
几乎是一瞬间，谢南醉对面的雷勇侧身干呕起来。
“呕……！”
谢南醉伸手将盒子合上，面色半分未变的看向上首，“殿下这是……”
“关洲、贺洲两位侯爷的项上人头，来的路上顺路取来，送给二位。”萧盈霁的目光打从盒子端上来就一直看着谢南醉，眼里还透着兴奋。
尤其是在看见谢南醉的反应如此平静时，一双美眸几乎说得上是发光。
“本宫助雷侯爷拿下九洲，跟侯爷借兵二十万和三百万黄金，不知侯爷可愿意？”萧盈霁说到最后一句，才将目光移向雷勇。
雷勇刚吃了没多久，又紧张了半天，转头干呕两下就真的吐了一摊。
站在他面前捧着盒子的女侍卫面露嫌恶，后退一步将手里的盒子合上，侧身看向上首。
萧盈霁摆摆手让她们下去，看着雷勇半天缓不过来，面露不耐之色。
“雷侯爷到底是掌控了七洲的人，怎的这点胆量都没有？”
“我…呕……”雷勇抬头刚想回话，结果还没将话说出口，就又吐了起来。
雷勇不是没见过死人，可还是被刺激得不轻，脸色煞白。
谢南醉看了他一眼，淡声替他回答了萧盈霁的话：“殿下这两颗人头，值不了二十万兵，更值不了三百万两黄金。”
“你什么意思？”萧盈霁眯眸侧望过去。
“字面意思，殿下聪慧，不可能不知道吞并另外三洲对于如今的雷侯爷府而言并非难事，殿下这两颗人头，顶多只是让原本就会发生的事情提前一些，不值钱的。”
“混账！”
一声带着怒意的呵斥在堂内响起。
萧盈霁脸色变了又变。
她自然知道，这与空手套白狼只有两颗人头的差距，可她没想到谢南醉居然会直接拒绝她。
亏她刚刚还以为，谢南醉识时务。
然而，堂内外在她呵斥时出现了数十道气息都在告诉她，这不是她能够随意动怒的场合。
谢南醉笑吟吟的看着她，“殿下没有诚意，侯府还是欢迎您的，等您什么时候能给出侯府想要的诚意，侯府只当……鼎力相助。”
最后四个字，谢南醉咬字极重。
萧盈霁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她，“你敢！”
“殿下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
谢南醉仍是笑着，话语中透露出的自信让萧盈霁慌了神，朝外大喊：“来人！”
然而，回应她的是一道身形微弓，看不清面容的身影。
“回禀楼主，皇太女一共带来五百精兵，此刻已经全部安置妥当。”
安置二字，刺激得萧盈霁噌的站起身来。
谢南醉满意笑笑：“麻烦卓老了。”
“楼主莫要折煞属下，事情办妥，属下先回牵机楼去了，还差几位药就制成的新药，约摸着明日能送到楼主面前瞧瞧。”
卓平摆手说着，如同砂砾强行摩擦的声音，实在是难听又渗人。
谢南醉和雷勇却早已经听习惯。
常年跟毒药待在一起，卓平早已被毒物毒性腐蚀，所以脸手都变得古怪扭曲。
不过几年前，御物楼楼主帮他做了新了一双手脚，可供使用。
卓平也是狠人，让颜刻月帮他去掉了“无用”的手脚，安上了新的。
这一场，几乎要了卓平大半条命。
像他这样的狠人，青衣楼有好几个。
“那就等卓老的好消息了。”谢南醉朝着他的背影回了一句。
卓老一手背着，一手朝谢南醉摆了摆，一步步走远。
堂内一片死寂。
萧盈霁面色难看的瘫坐回椅子上，望着谢南醉久久未能回神。
谢南醉却与雷勇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齐齐朝着堂外走去。
在快要跨过门槛时，身后的萧盈霁开口了。
“等一下！”
“殿下可是想好了？”
谢南醉转过身来，唇角挂着的淡笑在萧盈霁眼中格外刺眼。
谢南醉压根没打算让她在侯爷府慢慢想清楚，事情拖久了容易生出变故。
向来骄傲的皇太女一旦有了喘息的机会，必然会想出保命之策，狠狠报复回来。
谢南醉非要逼着她现在决定下来。
萧盈霁咬了咬牙，艰难开口：“你想要什么？只要本宫能办到！”
“青衣十三楼这一年半来，遭遇了不少皇室的手脚阻拦，我想要日后这种阻拦不再有，殿下能办到吗？”谢南醉道。
“你怕是疯了，皇室怎么可能放任你发展下去！”萧盈霁紧拧眉心，不悦道。
“身为皇室的殿下可以啊，只要殿下肯帮我，我不会太出格让殿下为难的。”谢南醉笑吟吟道。
瞧她那样，是压根不担心萧盈霁不答应她。
而萧盈霁也看出来了，可那又如何？
她就算是看出来了，也没办法改变什么。
此刻若是她拒绝，恐怕刚刚那个老头说的药，明日就会喂到她嘴里！
萧盈霁内心纠结着。
谢南醉也不着急，就这么站在门边看着她，等候她的回答。
良久，萧盈霁才闭上眼道：“本宫答应便是。”
“合作愉快，殿下可千万不要想着带走了东西之后反悔，青衣十三楼的手比殿下快得多，也长得多。”
谢南醉轻描淡写的掐断了萧盈霁心里的最后一点打算。
萧盈霁眼里浮现出杀意。
谢南醉并未看见，或者说她看见了也不会在乎。
自从青衣十三楼帮助雷勇起来之后，遭遇的打压非同寻常。
当然了，是看起来非比寻常。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让萧盈霁答应刚刚的事情，那就要问远在南漓的未来西澄皇了。
留下萧盈霁一人在大堂内发泄怒火，谢南醉与雷勇并肩而行，一步步往侯爷府后院走。
刚闯过拱门，雷勇就到一旁拍了拍胸脯开始吐。
他吐得厉害，好像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才算完。
“你这病又严重了。”谢南醉站在一旁，轻声开口。
雷勇吐完从身后随从手里头接过帕子擦了擦，苦笑道：“能怎么办呢？早年就伤到了里子，要不然我也不用老是瞻前顾后的。”
“还不打算告诉翩翩吗？若是有一日你突然走了，你也不怕她承受不住。”
“不会的，我在死之前会带着人离开，就说我实在撑不下去，卸下重任给她，我自个到处玩玩。”雷勇摆摆手，看出的出来，他很早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处理自己的后事。
雷勇之所以会吐得这么厉害，并不是因为被那人头恶心到，而是生了病。
一年以前，雷勇旧疾复发昏倒，被人发现后禀报给了谢南醉，谢南醉当时就派了颜刻月去治疗。
只可惜就连颜刻月，也只有一句：“回天乏术，约莫只有两年的时间。”
现在还剩下一年，距离谢南醉两个三年之约，也剩下一年。
“你打算得好，可纸包不住火。”
“包得住，包个十来年是没问了，天下该乱起来了，我这人最是胆小，惊鸿她清楚，只会当我这个懦弱的爹怕打仗躲了起来。”
雷勇笑呵呵的说着，眼角却逐渐湿润。
“是啊，天下快乱了。”谢南醉闻言垂眸，语气平静。
萧盈霁借兵，便是这天下大乱的开始，。
她要打南漓国，又或者说她要打楚西宸。
为报当年前往南漓等候一月，惨遭拒婚，备受侮辱返国的仇。
她去时有多张扬恣意。
回来时就有多狼狈，受人嗤笑，背地里嘲笑她的不在少数。
这仇，萧盈霁两年前国库空虚报不了，谢南醉帮了她一把。
她如今可以报了。
说起来，这场战还真是谢南醉一手促成的，否则要打起来起码还得几年后。
萧褚修称帝后灭十洲，夺权战南漓。
从前十洲分裂，逐个击破对于心机谋略皆不俗的萧褚修而言不是难事。
但如今的十洲，已经不是将来的西澄皇能染指的。
就连萧盈霁这个嚣张惯了的皇太女，到了十洲也只能认栽。
谢南醉早知道萧盈霁会来，也早知道她需要什么，所以一早准备好了，就等萧盈霁送上门来。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萧盈霁离开时跨坐在高头大马之上，金甲红缨的赤马在阳光下闪烁着光。
萧盈霁回头看着站在侯爷府门前的谢南醉。
“我们还会再见的。”萧盈霁早已恢复了过来，面对谢南醉重回到以前的状态。
遥遥相望，谢南醉听言只是扯唇微笑，“自然会再见。”
毕竟仗打起来后，她会出现在战场上的。
萧盈霁很想撕开谢南醉这淡然虚伪的面具，看看内里的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只可惜还不是时候，走之前的她深深看了谢南醉一眼，最后驾马带兵扬长而去。
目送她离开，谢南醉方才侧身看向一同出来送客的雷勇。
“该动身了，侯爷。”
“好。”
雷勇应了声。
他的脸色比起前几日还要难看几分，谢南醉总觉得他这种状态，都坚持不到颜刻月说的两年之期。
事实也如她所想。
雷勇死在了半年后，正是收服最后一洲，也是反抗拉扯最有力的一洲。
这一洲收复的当夜，侯爷府摆了庆功酒。
然而就在席间，雷勇忽然双眼一闭，就再也没有。
事情发生得突然，谢南醉在现场，自然能够安稳大局。
对内对外，雷勇都只是喝醉睡着了。
只有雷勇的心腹，以及谢南醉等人知晓他的情况。
雷翩翩失神的坐在床边，看着脸色惨白，气息微弱的雷勇，连哭都不会了。
“惊鸿？”胡群见她这模样，担忧轻唤了一声。
雷翩翩呆坐着，抬起眼顺着声音望去，眼神呆滞。
“惊鸿，侯爷他……”胡群斟酌着用词，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个残忍的事实告诉雷翩翩。
直到他朝谢南醉投去恳求的目光。
谢南醉无意插手这件事，她告诉过雷勇的。
纸包不住火。
就算能包得住，也得知晓这火势什么时候会变大。
雷勇自己没有谋算好一切，今日属实是他的问题。
见谢南醉没有开口的打算，胡群咬咬牙，快步走过她身侧，低声说了句：“楼主，借一步说话。”
谢南醉侧身看他快步朝外走去的背影，脚步挪动，跟在他身后出了屋子。
身后的屋门刚被人关上，走出来的胡群突然转身朝着身后的谢南醉下跪。
“你这是做什么？”谢南醉不解。
“恳请楼主替侯爷瞒下此事，翩翩她受不了的。”胡群额头抵住冰凉的地板，沉重地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