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恍惚间有了处于此世间的真实感

好半晌，谢南醉才缓过来。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的身体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亦或是萧褚修在这宫里下了东西。

但转念一想又不对。

恰好此刻，听到谢南醉处理完政事的梅间月带着一份地图来找她。

一进来，就看见谢南醉微皱起眉的神情。

这在谢南醉脸上少有。

梅间月脚步放缓，走上前问道：“姐姐怎么了？”

“感觉有些晕，想着要不要喊医师来看。”谢南醉一手扶着桌案道。

闻言，梅间月走上前将地图放在桌上，迟疑道：“会不会是太累了？这几日攻城，姐姐几乎都没怎么睡。”

听着话，谢南醉好似才想起来，满打满算她约莫得有将近二十个时辰没合眼了。

攻城一事看似简单，几十万大军与京中寥寥数万一战，毫不费力。

可这是对于她而言，若不在乎伤亡，自然可以省去力气。

但谢南醉的目的不是为了传出萧褚修和萧盈霁那样的名声。

想要最大减少损伤，得到想要的结果，自然需要多费些心力。

只要她想得足够充分，每一次都会保住数万条性命。

这一路打下来看似屡战屡胜，可其中，死去的将士又何其多。

大抵是站在了帝王的位置上，从前谢南醉不会在乎那些人的死活。

她的一句话，阳新关葬送数十万条生命，可要说怪她，决定却是楚西宸做的。

他的自负坑害了几十万将士。

东池暴雨洪水，数不清多少生灵在绝望中死去，是贺寻机的不作为，甚至逼迫百姓参与攻打北渡之战。

她阻断了十洲供给，那是西澄饥荒解决的最大支援。

可要说怪她，萧褚修若是善用此前国库里还剩余的那些银两，西澄国未必会落得后来的地步。

那是他的选择，不是谢南醉逼的。

他们身上似乎都没有身为天下之主该有的责任，偏是谢南醉，局局参与其中，局局不染是非。

最后救天下的还是她。

“是有些累了。”谢南醉微颔首道。

梅间月抿唇思考，半晌伸手要去收放在桌上的那份地图，“那姐姐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扰姐姐了。”

“也不急于一时，拿这个来做什么？”谢南醉身上抵住，轻声问道。

梅间月本是为此事而言，也是想着谢南醉那么累了，此事再缓缓，如今被谢南醉拦住倒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将事情办完我待会好休息。”谢南醉看出他迟疑，无奈笑笑。

她都这么说了，梅间月便没有再继续，立马调整成谈论正事的状态。

他将手指指向地图，“此处，还有这两处，均已传回消息，有大部队行走过的痕迹，但因为雨水冲刷，难以追踪，最后到这就断了线索。”

“还有这四处，很奇怪都有痕迹，但是这些痕迹怎么说呢……我觉得有些刻意。”

梅间月的手划过地图上的几处区域。

这些都是派出去的将士们搜查过的可疑之处，但线索实在太多，各处都有，但都无法确定，也无法找寻踪迹。

消息上报上来询问贾灿是否要继续查的时候，贾灿就来找他了。

因为这事怎么看都是他们办得不好。

这么多人，怎么会在这京城里就是找不到西澄皇的踪迹呢？

虽然谢南醉不是会因为这种事情而降罪他们的人，但贾灿还是觉得找一个跟谢南醉比较亲近的人去说比较好。

他不像甄天和那么自来熟，感受到自己得了陛下重用就隐约带有几分要称兄道弟的意思。

贾灿将君臣分得很清楚，哪怕谢南醉再信任他，再重用他，他也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

这一点，他们两个也是互补了多年。

谢南醉目光扫过地图上的几处。

伸手拿起一旁批阅奏折用的笔，在几处圈了圈。

朱砂在地图上留下了痕迹，梅间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圈这几处。

“顺着这几个地方查查看，若是查不到，便让人都回来，不必浪费功夫了。”

“为何？”

“因为若是这几处都没有，就证明萧褚修从来没有离开京城的打算，而是通过我们不知道的密道躲起来，趁着将士们搜查无果离开后的空隙，跑。”

谢南醉的解释让梅间月当即心头一紧。

“那我现在就去，别耽误了。”他急匆匆将地图卷起，朝着外面跑去。

他的速度，谢南醉自然是信得过。

萧褚修不会有太多时间逃命的，她圈起来的任意一处只要发现踪迹，他便逃不掉了。

可惜呀。

今夜注定不安宁。

谢南醉轻叹一声，将笔随意丢下，朝着殿外走去。

以往春分之季，西澄国的雨水都不算多。

可今日却好似要将这一年的雨水下完一般，从白日到现如今夜间过半，大雨仍旧不停。

谢南醉站在殿门前赏雨，眼看雨水从天砸落，心中澄净。

恍惚间，她倒是有了几分置身于此世间的感受。

快要结束了。

楚西宸十年一统三州，九十六岁寿终正寝，一生未曾立后，后宫嫔妃无数。

有亲信之妹，明媚张扬，让人挪不开眼，和他所爱却又不愿承认爱的人容貌相似。

只可惜其后来知晓自己乃是替身，放走不该放的人后被他用慢毒折磨致死。

亲信也因此远离他，最终被他派人永远圈禁于一方天地，不为他人所用。

而被放跑又抓回来羞辱折磨的人，终是绝望的在同年的某个冬日里，倒在了皑皑雪地中，

有微服私访时，从打算开刀的吴家家中，见到吴家子的小妾秦泱，让他想起了半年前悄无声息死去的人，便在灭了吴家之后将其带回宫中。

不曾想秦泱已经怀了吴家的骨肉，想到此前有妃子为他生子时血崩而死，又因此子乃吴家血脉，他便让人端来了一碗堕胎药灌下，结果彻底伤了秦泱的身子。

在后宫之中，有数不清的替身，加上秦泱本就是药女出身，不识字，不通文墨，与他所想见到那人相差甚多，逐渐褪去滤镜变得粗鄙不堪，久而久之，便被他遗忘在脑后。

一个失去骨肉，失去生育能力，没有名分的女人，最终惨死宫中，连消息都传不到他面前。

有南漓国后来被他抄家的四大世家之一，林家女林唯女扮男装，为家族报仇与他相爱相杀，这一幕让他想起当年死在他手中的可怜女人，也曾是如此。

加上林唯出自四大世家之一，才情之上，并不输宫中任何人，所以在二人冰释灭门之仇后，林唯所以先封了美人，后生下女儿为妃，又生一子为贵妃。

此后终生居于贵妃之位，距后位半步之远，如同一道天堑。

直到她因生子身材走样，因始终不得后位质问他，从他口中听到了一个已经许多年不曾听到的名字，知道自己得到的一切，只是因为像她。

二人从此有了嫌隙，林唯被他厌弃，最终连公主及笄都未活到，便香消玉殒宫中。

她没有家人，为爱放下仇恨，为仇人生子，最后草草下葬。

死后她的女儿送去和亲，儿子则因为没有靠山，成了权力中心的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