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重游梁山泊
梁山水军头领阮小七征方腊后,被授盖天军都统制。所谓都统制,是 宋徽宗宣和年间,在作战时从各将官中选择一人授给都统制名义,以统诸将,权任在安抚使之上,系临时派遣,并非常设官,兵罢即去职。啥意思?就是说,都统制也就是个战时临时工。但即使这个战时临时工,也因他曾经穿了方腊龙袍戏耍,被人上告,朝廷将其夺官为民。于是,买了独轮车,推了老母亲回梁山泊石碣村打鱼为生。
提起七哥,铁牛觉得,他是个最重情义的真汉子。当吴用初入水泊下说辞之际,渔舟摇荡中,他手拍脖项道:“这腔热血,只要卖与识货的!”他偷喝了御酒,再往坛子里装上村醪,使梁山众人大闹,导致第一次招安失败,使人不禁联想到孙大圣天宫偷吃御酒蟠桃的情景。
驻军陈桥驿,小校何成忍不住杀了贪墨了皇家赏赐给梁山好汉的酒肉的贪官后,宋江要杀何成以平息事端。七哥脾气一上来,坚决不同意:“要杀他,就先杀我!”啥意思?何成是梁山兄弟,也是我阮小七的兄弟!是兄弟,何必在一百单八将之列?一百单八将之外的小校也是兄弟!这就是梁山兄弟的含义!这个关于梁山兄弟的含义不是由大头领、二头领来解释,七哥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解释。尽管,何成最终自缢而亡,但七哥尽到了一个梁山兄弟的绵薄之力。
七哥杀入方腊内苑深宫,搜出一箱方腊伪造的天平冠、衮龙袍、碧玉带、白玉、无忧履。七哥心里想道:“这是方腊穿的,我便着一着,也不打紧。”便穿了衮龙袍,系上碧玉带,着了无忧履,戴起平天冠,策马扬鞭,跑出宫前。三军众将,误以为是方腊,一齐抢将拢来看时,却是阮小七嬉笑,众皆大笑。七哥骑着马东走西走,只为了要惹众将来抢功。这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纵情跑马的阮小七,正是《西游记》中那个大闹天宫手指玉帝“那个位置他坐得,我便坐不得?”的孙大圣。七哥最舒心惬意的时刻,无疑是独立船头,头戴青箬笠,身披绿蓑衣,仰天高唱那一声声“爷爷——那个,生在耶,爷爷生在梁山泊!不怕朝廷不怕官,梁山泊里过一世,好吃好喝赛神仙!”渔歌的时候。
再说黄钺带着替、天、行、道四人,走走停停,大约走了十天时间,才到了梁山泊境内,五人专程上了一次梁山,山上已是一片狼藉,墙倒房塌、门楼毁坏,雄壮景象荡然无存。黄钺是后来与梁山军交战中,在昭德府才加入梁山军的,然后参加了征讨淮西王庆的战役,因此并未在梁山泊生活、战斗过,甚至只闻其名声,未见其真容。这次见了,只觉的确是座奇山,易守难攻,但如今破败成如此地步,不由叹息。替、天、行、道四人却是梁山老兵,看到此情此景,回想梁山当年,热闹异常,兴盛之极。昔时练武场,今成狐兔穴,许多头领弟兄都已天人两隔,不由悲从中来,不觉泪下。黄钺怕停留太久,被人怀疑,便催了四人,赶快离开。四人偷偷抹干眼角,含泪转身下山。走到无人处,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黄钺强忍着不哭,逐个抚背安慰几声,四人才觉好受了许多。头也不敢回,径往石碣村去了。
五人来到石碣村,向村民打听阮小七的住处。村民指引他们来到一座小院前,说道:“这便是阮小七的家了。”黄钺上前敲门,不多时,门开了,一个老婆婆出现在门口。黄钺仔细打量着,只见她眼神浑浊,满脸皱纹,看起来甚是苍老。黄钺抱拳道:“老人家,请问阮小七在家吗?”老婆婆点点头,道:“你们找他何事?”黄钺道:“我们路过此地,特来拜访。”老婆婆微笑道:“原来如此,他出去打鱼了,你们若无要紧事,先进来喝口水吧。”说着,便将几人让进了院子。只见这院里十分简陋,但却收拾得干干净净,黄钺谢过老婆婆后,便在院中自找了个地方坐下,每人喝了一碗水。黄钺便笑道:“大娘,既然七哥便在这附近芦苇荡中打鱼,我们便去找找,看看他打鱼去!”老婆婆送出大门道:“也好,万一找寻不到,便回来等着,他最迟傍晚便要回家。”黄钺便笑道:“大娘,你先回去歇着,我们找找便回!”
于是,出了门,辞别老婆婆,便朝着芦苇荡寻去。只见得眼前云遮峰顶,日转山腰。嵯峨仿佛接天关,翡翠参差侵汉表。岩前花木舞,春风暗吐清香;洞口藤萝披,宿雨倒悬嫩线。峭壁苍松,铁角铃摇龙尾动;飞云瀑布,银河影浸日光闪;宜是风揉蓝染出,天生雨润翠妆成。芦苇脸面三千丈,气势平吞四百州。
渔翁呼应,水鸟唱和,只是不见人影,只有水声哗哗流过。这般光景何处觅得七哥?五人正自迷茫,忽听芦荡深处,
一个汉子撑着竹篙,独立船头,头戴一顶遮日黑箬笠,身披一件灰暗绿蓑衣,不顾身边芦叶婆娑、水鸟啾啾,只顾仰天高歌。船到转弯处,眼看撞到岸边,他也不看,似乎早就成竹在胸,竹篙稍稍一撑,船便有惊无险地摆正船头,顺着水道驶出。他便接着仰天高唱:“不怕——那个,朝廷耶——不怕官,梁山泊里过一世,好吃好喝赛神仙!”
黄钺等五人大喜,只见船上那人疙瘩脸横生怪肉,玲珑眼突出双睛。腮边长短淡黄须,身上交加乌黑点。浑如生铁打成,疑是顽铜铸就。不是阮小七还有谁?
黄钺叫道:“七哥!”
阮小七在船头一顿,仰天高歌的他转过脸来,只见皮肤更为黝黑,分明一个地道的渔翁,哪里还有当年叱咤江湖、蜚声朝野的豪气!七哥明显一惊,茫茫人海、泱泱雁荡,何曾有人叫得如此声泪俱下?
他怔怔地看过来,忽然一撑竹篙,船便直直地停在五人面前。阮小七睁大眼睛,仔细看了一会,问道:“兄弟可是姓黄?”
黄钺眼含泪花回道:“正是黄钺!”
阮小七笑道:“你还活着?”
黄钺回道:“哥哥还活得这般快活,黄钺怎能先走?”
阮小七笑道:“纪山之战中,你与那淮西猛将袁朗对战,从此失去踪迹,弟兄们都以为凶多吉少,故而有此问。”
黄钺回道:“袁朗老儿自身不保,还能杀得了他黄爷爷?”说完便把自己被擒,霹雳火秦明跃马来救,鲁智深等将士从山后杀上山,杀贼夺寨,袁朗被火炮打死之后,我趁乱从山寨另一边逃走了的事说了一遍。
阮小七问道:“兄弟既然逃出来了,怎么不能回来见兄弟们?”
黄钺道:“说来惭愧,兄弟我趁乱逃出来之后,慌不择路,一路狂奔,竟进了辽国地界,后来和这四名梁山兄弟被辽军当做牲口贩卖。后来辗转到了大宋地界,若不是遇到李逵哥哥,兄弟这辈子便见不到各位哥哥了。”
阮小七问道:“李逵这黑贼可好?哥哥我在这水泊芦荡,与世隔绝,消息闭塞,啥也不知道!”
黄钺道:“哥哥躲在这世外桃源,梁山泊里过一世,好吃好喝赛神仙!何曾想过打问弟兄们死活?”
阮小七又问道:“不知这四位是梁山哪位头领帐下兄弟?”
替、天、行、道四人回道:“拜见阮头领!我们是卢二头领帐下老兵!”
黄钺道:“这四位都是卢俊义哥哥帐下兄弟。现如今和我一起暂住李逵哥哥家里,看家护院。李逵哥哥如今做了太尉了,买了高宅大院。”
阮小七惊问道:“李逵这黑贼能坐上太尉交椅?高俅那贼死了不成?”
黄钺笑道:“高俅死了,童贯死了,蔡京也死了,朱勔老贼也刚被抄家斩首,李逵哥哥如今做了殿前司都指挥使,吴用哥哥也做了枢密院枢密使了!如今,关胜由大名府正兵马总管擢升为侍卫马军司都指挥使,呼延灼由御营兵马指挥使擢升为侍卫步军司都指挥使,花荣由应天府兵马都统制擢升为侍卫亲军步军司副都指挥使。现如今,李逵、关胜、呼延灼总领“三衙”禁军。不过,“三衙”之上又设了个禁军太尉府,殿前司都指挥使梁师成擢升为禁军管军太尉。这人虽为太监,却是苏轼血脉,他的升迁,皆因李逵哥哥抬举,故而与李逵哥哥颇为亲近。”
阮小七惊叫道:“哎呀!朝廷变化如此之大,我竟成了井底之蛙!”
黄钺道:“兄弟此次便是奉了李逵哥哥之令,专程而来,告诉哥哥这个喜讯!”
阮小七道:“既如此,那便上船来,先到哥哥寒舍,再详谈如何?”
黄钺道:“如此甚好!”
便叫上替、天、行、道四人一同上了渔船。只听阮小七喝道:“走了!”然后,一声渔歌突兀响起,只见他仰天高唱渔歌:“爷爷——那个,生在耶——爷爷生在梁山泊......”
此时,山影深沉,槐阴渐没。芦苇影里,鸟雀归巢。落日带烟生碧雾,断霞映水散红光。炊烟四起,石碣村头,人影幢幢,野外村童跨犊唱,溪边钓叟移舟归。头戴斗笠的渔人,纷纷踏上归程。
停船靠岸,拴了渔船,阮小七便叫我们一一上岸,他便将网得的鱼虾一股脑装进大大小小的桶中,递上岸来,却把些小鱼仍旧扔进水里。然后,一下跳上岸。黄钺叫替、天、行、道四人各自提了渔具、水桶,沿着原路向阮小七家中走去。夕阳西下,残阳如血,黄钺与阮小七走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各自的经历。
进了院子,老婆婆已在门口等候,黄钺笑道:“大娘在此等候七哥多时了?”
老婆婆笑道:“小七打鱼,怕我担心,总是早去早回,今日略微迟了一些,我便在此等候。”
黄钺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谁都如此!所以古人说,父母在,不远游呢!”
阮小七便自取井边吊了桶水,倒了半盆,叫五人洗手。然后自己也洗了一把手,便杀了一条大鱼,去锅里煎了,端上来,叫大伙吃。
黄钺哪里肯先吃,连忙扶了老婆婆过来,说道:“大娘等了一天,先吃吧。我等路上已经吃了一些干粮。”
说完,便叫李替将半路上买的油炸螺丝糕,从包袱里掏出来,说道:“大娘,这个油炸螺丝糕是侄子们在济州府,专门为大娘买的,您尝尝!”
老婆婆笑道:“你们有心了!你们也都快些吃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着便掰了一大块油炸螺丝糕,递给阮小七,自己只留了一小块,尝了一口,说道:“这油炸螺丝糕,比我们顿顿鱼肉好吃多了!”
黄钺道:“那就把大娘接到城里,我们顿顿吃油炸螺蛳糕?”
老婆婆笑道:“城里整天打打杀杀的,哪有这水泊石碣村住着舒坦?”
黄钺道:“早就不打仗了,城里现在太平了。”
老婆婆笑道:“小七就会打仗,不打仗了,那他在城里又干啥营生养活我们?”
黄钺道:“梁山上那个总是拿着两把板斧的李逵,现在城里当大官了了,叫七哥去他家看家护院。有他养活着,大娘还怕他养不活你娘儿俩?”
老婆婆笑道:“哎呀,李黑子当大官了?多大的官还要人看家护院?”
黄钺道:“很大的官,大到您老人家想想不到的大官!”
老婆婆笑道:“哎呀,这么大的官?那小七去他家看家护院好啊!小七去还是不去?”
黄钺道:“七哥,大娘问你呢,去还是不去?”
阮小七道:“娘说,去还是不去?”
老婆婆道:“娘老了,活不了几年了。你说去就去,你说不去就不去。你还年轻,一辈子呆在这芦苇荡里,总不是个事。娘的意思是,去吧,去了感觉不自在,再回来不迟。”
阮小七道:“娘说去,便去吧。那边不想待了再回来。”
黄钺道:“李逵哥哥的意思也是如此,想来便来,不想来了也不勉强。你也不急于一时,待变卖了家什,告别了亲朋,再去不迟。我和这几位兄弟还有点私事,办完了再回去。你到了京城,便去殿前司附近,找殿前司都指挥使李逵的李宅,好找得很。黄钺就此告辞哥哥和大娘!”
阮小七抱拳道:“好,京城见!”
黄钺等五人也抱拳道:“京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