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漆黑的死神

去往陈家的过程，远比路明非想象的要顺利。

他一个电话过去说明来意，陈家便帮他定好了机票。

飞机一落地，就有一辆黑色高级轿车载着他去了陈家的庄园。

他本以为陈家是那种小说里的隐藏世家，但仔细一想，这年头教皇都要上网宣传神的荣光，哪里真的会有什么隐藏世家呢？

“他们这是在？”

庄园里的草坪上，两个四五岁的孩子在做着顶牛游戏，其它七八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在跟着拍手呐喊。

说是游戏，其实就是块头大一些的孩子，不断把那个红发的小女孩掀翻在地，她被摔得七荤八素，又不断爬起来，再被掀翻而已。

那女孩令人印象深刻，棕色的眸子中好似燃烧着火焰，凶狠无比。

“少爷小姐们的游戏而已，”

头发花白的管家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

也不知道块头大一些的男孩得意地说了些什么，红发女孩不管不顾地朝他冲过去，脸上立时挨了好几拳，力道大得路明非在远处都听到了响声。

“不去劝劝拉开这两个孩子吗？”路明非问，“他们应该是陈家的人吧？”

“对啊，他们都是老爷的孩子。”

管家笑着说出了相当了不得的话，这让路明非心底不由得痛骂起了，资本家的丑恶嘴脸，原来这些小孩都算是诺诺的弟弟妹妹。

“那个大一点的男孩是陈天武少爷，他是同龄人中身体素质最好的。和他起冲突的是陈娜小姐，她的身体一般，但却是最聪明的。你看，天武少爷大意了，他以为陈娜小姐已经起不来了。”

正如管家所说，满嘴是血的陈娜趁陈天武不注意，从他的背后一脚踢到裆部上。

男孩如同被煮熟的大虾般，脸色涨红地弯下了腰。

女孩像是终于找到猎物弱点的柴狼，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将他踹倒在地，小脚如雨点般朝他的头踢去。

“够了！你这是要把他打死吗？”

路明非忍无可忍，哪怕是在精神病院中，护士也不会容许两个病人打架。

而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庄园中，竟然放任小孩子们像是斗犬般撕咬。

不，准确来说，这就是大人们刻意引导的，这里像是养蛊一般，逼迫孩子们争斗，只是为了选出那一个蛊王。

“路先生，”管家有力的大手按在少年的肩头，“您不要把他们看做普通人，他们是不一样的。”

陈天武抓住机会，抱住陈娜的腿，将她掀翻在地，两个四五岁的小孩，为了占据上位，竟然轮番使出了巴西柔术的技巧，最终陈娜技高一着，占据了陈天武的后背位双腿牢牢地钳住他的腰，用手肘夹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辅助发力，将他绞得晕死过去。

女孩咆哮着起身，满脸是血的她好似一头斗胜的狮子。

那些刚才还为陈天武摇旗呐喊的小孩，顿时讨好地凑到女孩面前，像是终于等到决出狮王的母狮子。

“原来诺诺是这样长大的啊……”

“不是的，”管家纠正了路明非，“假如是四小姐的话，她会打断天武少爷的腿，防止他以后威胁自己，喔，她也不会空手和别人打架。”

管家一脸平静地说出了了不得的话，路明非却没有觉得惊讶或者害怕。

诺诺就是这样的人，就该是这样的人——他的心里这样觉得。

“你叫她四小姐，是因为他是陈家的第四个女儿吗？”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路明非心中便有了答案。

“不是的，是因为她是陈家的孩子里第四优秀的女孩，她在失踪之前是第三。”

而管家的回答也正如路明非所想，这个面容和蔼带着单片眼镜的老人，好似一台机械，一台管理斗犬的机械。

“老爷让我配合您，”他说，“我也觉得您能找回四小姐。”

“这是什么意思？”

路明非皱起眉头。

管家笑而不语，没有和路明非对视，少年的双眸中，好似升起了两轮璀璨的太阳。

那是一双a级混血种，也不敢直视的黄金瞳。

…………

诺诺的房间是以红色为主基调布置的，火红、鲜红、像是血液一般的红。

红色通常是个性坚强，精力充沛、活泼、感情丰富、性格外向，就像火一样总是准备向他人进攻的颜色。

路明非觉得将房间涂成红色的诺诺，完美的贴合邵一峰和管家嘴里的诺诺。

她像是个小疯子一样，随时准备咬人。

可路明非觉得不仅如此，女孩应该还有其它颜色。

他的手摸过女孩的椅子，书桌、床、最终在衣柜深处找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它被朴素的木质框架装裱着，一个红发女性抱着三四岁的女孩，两人的笑容，被胶片定格在了那一刻。

而女孩手里抱的，是一只可爱的小白兔。

看着手里的照片，路明非的眼眶不由得湿润了起来。

为诺诺难过吗？

不，他是感到了怀念吧，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怀念。

“管家先生，我要去这里。”

他找到管家，指了指照片。

那是一个蜂蝶飞舞的湖畔，远处的山峰上雪线清晰可见，两人的身旁盛开着不知名的小白花，微风拂动女人的发丝，她没管吹到嘴角的头发，双手环抱着小小的女孩儿，仿佛抱住的是整个世界。

“这我得问一问老爷，您稍等。”

这一次管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走到一旁打了一通电话后，才回到少年面前点了点头。

“老爷说可以带您去，但是需要您配合一下，如果您没有意见的话，我这就去安排。”

“嗯，”

路明非点了点头，对于他来说，现在没有比去到那个湖畔更重要的事了。

少年被蒙上了眼，坐车、登上直升机，不知过了多久直升机降落，他被管家扶着下了直升机。

直升机再度爬升，不多时便没了声音。

管家给他取下眼罩的那一刻，湖面上送来轻风，群蝶随风起舞，清脆的鸟鸣自远方而来，仿佛在说：“欢迎回来”。

路明非在花与草的海洋中迈开脚步，越走越快，最终张开双臂如同要拥抱风，又好像要飞起来一般，在草地上跑了起来。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去，一个红发的小女孩像他一样跑着，脚步轻快得仿佛下一刻就会腾空而起。

路明非跟着女孩，进到了一栋白桦木制成的小木屋，一个红发女人往壁炉里添柴火，火光将两人的脸映得红彤彤的。

木柴燃烧的哔剥声像是一首安眠曲，跑得满头大汗的女孩，不多时就睡着了。

女人将她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

突然，女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望着路明非的方向，她愣了一下，美丽的脸上旋即绽开了温柔的笑。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她，本能地向她的脸伸出手，可是手落了空。

忽地，木屋外雷雨交加，天色瞬间黑了下来，一道道雪白的闪电，照进木屋，那光亮非但没让人感到安心，反而像是重鼓般一下又一下地敲在路明非的心头，仿佛要将他压得跪倒在地。

一尊漆黑的死神展开他不祥的单翼，投下的大片阴影完全遮住了红发的女人。

小女孩呆呆地望着那尊神只，眼中满是惊恐。

女人的眼神和她一样，可是她连挪动一根手指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死神朝自己挥下镰刀。

“住手！！！”

路明非飞身一脚，理所当然地踹了一个空，他的身体穿过死神，女人和小孩跌落在地，陈旧的木板顿时发出了抗议的嘎吱声。

“您没事吧？”

管家的声音将路明非拉回了现实，他呆呆地看着这栋不大的木屋，阳光透过天窗照进屋内，投下一道好看的丁达尔云。

少年的鼻间萦绕着阳光晒热木头发出的淡香，屋外蜂蝶飞舞，百花盛开、湖面上荡漾着风的足迹，远处的雪山巍峨壮丽。

明明是美到能入画的场景，路明非心中却只觉得恐惧，恨不得立马逃离。

因为，他在这里失去了重要的人。而他什么都做不到。

“您怎么了？”管家再次询问。

路明非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只是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虚汗，实在是不像没事的人。

“麻烦您安排一下我去一趟英国，”他说，“我大概已经知道她的踪影了。”

“好的。”

管家最终什么都没问，他向来不需要知道太多。

路明非走出木屋时回头望了一眼，那个红发的小女孩，面无表情地将怀里的小白兔扔进了壁炉中。

火光倒映在她的双眸中，仿佛她红色的眼眸也要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