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活下去

雨像是刀子一样打在诺诺的脸颊上，一个个高达数米的大浪，如同巨人挥出的拳头般朝快艇袭来。

掌舵的长腿忍者，却没有丝毫放慢快艇的意思，她将油门加到最大，快艇如凭空生出了翅膀般，从一个浪头跳到另一个浪，好似一只轻盈的飞鱼。

呼啸而过的空气将她的长发拉成一条直线，她却像是坐在悉尼歌剧院中，欣赏水手们乘风破浪的剧目般，美得倾国倾城烽火戏诸侯的脸上，竟带着畅快的笑。

一头漆黑的钢铁巨兽在狂风暴雨中岿然不动，仿佛一尊现世的神只。

如果是驻地离这片海域，仅有数百海里的美国大兵们，见到这尊钢铁巨兽，恐怕立马会派出大半个舰队。

因为她正是世界上最大的潜艇，台风级核潜艇！

她长约175米，能够装载20枚弹道导弹，每枚导弹可搭载10枚核弹头。

毫不夸张的说，她就是一尊货真价实的灭国武器。

当她做好最终准备，破开北极数米厚的冰层上浮地那一刻，人类文明也岌岌可危。

诺诺和长腿忍者在风雨中进入了潜艇。

昏暗潮湿的潜艇中，回荡着炼金人偶运行的咔咔声，那些声音像是摩斯密电码，汇集在一起又像是一曲交响乐。

超凡的力量在这艘百米长的庞然大物中，循环、谐振，仿佛这是镇压魔王的高塔。

诺诺随酒德麻衣沿着狭窄的通道前进，像是走进了一头史前巨兽的食道。

而那食道的尽头，如宫殿般巨大的仓室中，以钢铁为骨架，厚重的特种玻璃为砖石，一座顶天立地的透明金字塔拔地而起。

金字塔中镇压着的，是一尊熊熊燃烧的人形火炬，仿佛来自于地狱深处的恶鬼。

但那恶鬼没有对着世界咆哮，亦不曾试图逃脱。

它只是蜷缩在被烤得红亮的钛合金钢板上，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也对，被火焰点燃，又时时刻刻不断长出新的皮肤肌肉和内脏，怎么可能不痛呢……’

诺诺握紧双拳直直地盯着路明非，被指甲刺破的手心，缓缓地滴下血来……

“他一直这样烧着吗？”

诺诺的声音不知不觉间有些颤抖，这个敢顶着弹雨冲锋的好汉，此刻却感觉像是被只大手捏住了心脏。

“我们也不想的，”酒德麻衣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燃烧的路明非，“他不肯，他不肯忘掉，只要他不愿意的事，没有人能强迫他。”

女孩呆呆地看着那燃烧的人形火炬，心脏痛得让她几乎忘记了呼吸，原来对于这个男孩来说，她临时起义的善举，比整个世界都重要。

“路明非！”再也无法忍受喷涌而出的情感，诺诺几乎喊破了自己的声带“你他妈真是个大傻逼！”

泪如同决堤的水坝一般奔涌而出，诺诺将拳头重重的砸在特种玻璃上，血，顺着玻璃流了下来。

而那个男孩，那个周身燃烧着火焰，肉体不断被烧成焦炭，又不断恢复，就连呼吸也无法做到，仿佛地狱恶鬼般的少年，正在对诺诺笑。

那是诺诺见过最难看，最可怖、最让人恶心的笑，却又那么温暖，好似飞上天际的太阳。

“扑通，扑通，”女孩的心跳快得不可思议，双眼中的决意，却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大山。

“打开门吧”她说，“我有办法。”

酒德麻衣愣了一下道：“可能真的会死喔，现在你的恢复力比普通混血种稍微强一些，但是沾上了那不灭的火焰，就会一直燃烧，直到死亡，你应该知道那有多痛苦。”

像是意识到了女孩要做什么，路明非拼命地摇头咆哮，活像一头被剥了皮的野兽。

“闭嘴吧你！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诺诺气得对路明非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没办法，她就是这样的汉子。

“回忆没了可以再创造新的，你的那帮朋友还等着你回去，你是不知道顶着你的脸有多累，你还是快点滚回去吧！”

“帮我照顾他吧，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来头，”诺诺压低声音对酒德麻衣说，“但应该不只是为了好玩吧？”

“握草，你要来真的啊？！”

长腿忍者瞪大了双眼，“差不多得了，咱们吓吓他不就行了？要不我给你来一套防火服？”

“他虽然很笨，是非常容易被女人骗的笨蛋，但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非常敏锐，骗不了他的。”

“我知道后果。”

诺诺深吸了一口气。

“他像个小龙人一样，全身都冒着火，你说他是头龙我都信。但是我就没他那本事了，你们之所以不强制让我们换回来，是怕我死掉以后他发疯吧，快点吧，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既然你们让我知道真相，一定是准备好了吧。”

此时的诺诺一分一秒都不想等下去。

“怪不得薯片妞说要少和你说话。”

酒德麻衣无奈地看了一眼诺诺，“有可能真的会死，你确定吗？”

“死就死呗。”

诺诺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反正我都死过一次了。”

“那祝你好运。”

长腿忍者将一剂金色的药水推入诺诺的胳膊，不知按了什么机关，一个合金箱从地板上冒了出来。

刹那间，诺诺觉得全身都像着火一般滚烫，几息间她的体温便飙升到了45度，并且还在继续上升。

“高浓度的次代种龙血，”酒德麻衣解释道：“普通混血种来几滴要么变成死侍，要么变成小龙人，但是你不同，准确来说是小白兔的身体不同，但你终究不是他，5分钟之内换不回来的话，你会死得很难看。”

诺诺已经没有心力回答了，她觉得脑海中像是灌入了滚烫的铅水，狂暴的力量仿佛在每一个细胞中爆开，势要将她的灵魂撕得粉碎。

她躺进那个精美的合金箱，下一瞬，狂躁的热浪席卷而来。

原来她已经被转移到了那个金字塔中，这是种与空间移动无异的技术。

她咬牙起身，朝那燃烧的火焰人走去。

没走两步，脚下的运动鞋就粘在了钛合金板上。

她脚下的温度已经达到了200多度。

“三无妞，快用你那无敌的言灵想想办法啊！她真被烤死了，大家都得死！”

另一个合金箱突兀地出现在诺诺身旁，白金发的女孩从中缓缓地站起身来。

她那美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小脸上，没有能称得上表情的东西，冷得好似能将空气冻结。

“言灵·冰之皇”

黄金瞳骤然亮起，女孩唇瓣轻启，古奥玄秘的音节飞出她的小嘴，在空气中循环、谐振，下一瞬，六边的冰菱在她的脚下绽开，仿佛王座一般，要将这位冰之女皇高高托起。

冰与火，冷与热两者不断在合金的大地上交锋，最终冰占据了上风，因为那火的主人完全没有与之敌对的意思，他像是受惊的小兽一般逃离两人，最终撞上透明的墙壁，不得不停下脚步。

“路明非！”

诺诺面目狰狞地将和合金板粘在一起的脚底撕开，“你特么快点给我换回来！”

金字塔穹顶喷出数十吨水，白金发女孩将它们冻结成冰，圈住了燃烧的火焰人。

下一刻，一双花滑式冰鞋在她的小脚下成型，女孩抱起诺诺，在冰面上踱着步子朝火焰人冲去。

火焰爆发，冰墙瞬间被烧开了一个大洞，灼热的蒸气骤然炸开，竟将路明非冲得飞了起来。

他像是个犯错的孩子，不想被家长捉住，以为只要一直逃跑，就能解决问题。

但逃跑哪里解决得了问题。

跑得再快，人能回去的地方，始终只有那一个。

“给我一把刀，”

诺诺让白金发的女孩子放下自己，将寒冰凝成的匕首撗在脖子上。

男孩顿时不敢再跑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活像个说；你耍赖！的小孩。

但耍赖这种事，本来就是女孩的特权。

准确来説，只有那个人真的非常在意你，你的耍赖才真的有用。

“听我说，”诺诺踩着血色的足迹艰难地靠近火焰人，她对白金发的女孩使了个眼色。

“记忆没什么大不了的，忘掉了就忘掉，我们可以创造新的记忆。我也不会死的，她们的能耐多大啊，台风级核潜艇都能搞来，这可是全球都没几艘的超级战略武器，要救姐姐的小命还不是轻而易举，她们不救你就会和她们拼命，她们不敢不救的。”

火焰人拼命地对女孩摇头，一副想退又不敢退的样子。

因为他知道，她们会救，不代表一定能救回来。

诺诺和他换回身体，再到封印能力的这段时间，被点燃的身体会一直燃烧，诺诺又没有他这种夸张的恢复能力。

会死，真的会死。

还有，他真的不想忘掉她，哪怕代价是一直燃烧下去。

“没关系的，只要是人就都会死的。”

诺诺笑了，笑得坦坦荡荡。

路明非戒备地看着她，大有她再前进就逃跑的趋势，他本能地知道割喉这种伤势，现在要不了诺诺的命。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倚天屠龙记，”诺诺说，“张无忌的妈妈在临终前，对他说千万不要相信女人，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是会骗人。”

路明非痛得麻木的大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诺诺究竟是什么意思。

下一瞬，一道冰柱激射而来，路明非本能般地跳开，却发现冰柱并没有射向他，而是另一边的诺诺

“吼吼!!!”

燃烧的声带无法吐出成型的音节，身在半空的他再也无法改变方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冰柱撞向诺诺，像是打台球一般，将诺诺撞得飞了出去。

而桌洞…就是他刚才站立的地方。

一朵微不足道的火苗，摇摇晃晃地燃烧着，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不灭的火焰当然也会熄灭，将能烧的东西都烧光的时候。

支撑着它燃烧的兴许是路明非的一滴血，又或者是一块脱落的皮肤，

‘快熄掉，快熄灭啊！’

路明非在心中咆哮，然而火这种东西，一旦放出来，就再也不受羁绊了。

诺诺跌落在那火苗上，下一瞬，火，将她点燃。

她在火中，向那个少年笑。

笑得温柔致死，恍若初见。

她说：“活下去…”

声音远得好似天边，却又清晰地传达到了路明非的脑海中

路明非投降了，被烧了几个月后终于投降了。

他连滚带爬，狼狈不堪、一败涂地的滚到白金发女孩的面前，阿巴阿巴地对那女孩说着什么。

没有人能听懂他的话，但谁都能知道他在说什么——

救救她！

“你终于愿意放弃了，”

女孩的眸子中没有什么波动，又像是将所有的情感都封印在坚冰下。

“我永远会帮你，”她说，“睁大眼睛吧。”

路明非下意识地睁大双眼，对上的是一双比火焰还炙热的黄金瞳。

“言灵·梦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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