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盛世

盛世城之中，有一处学堂。学堂内外，格格不入。

天平国国师胡皓真，儒侠兼备的人道天骄，此时正在给一群衣衫破烂的孩子们讲课。

“先生，我爹说读书是邪道，说我再不拜圣王，晚上就要打死我。”

“先生，我爷爷生病了，圣教的使者让他燃尽符咒，以灰配水饮下。我从先生教我的知识里知道，人病了要看病，喝符咒水只会加重病症。可是爷爷不信，爷爷气的用棍子打我。说我侮辱圣教。”

“先生。。。。。。”

胡皓真不语，他的思绪飘向了三十年前。

那时的他刚出儒林山庄，心怀天下，想着要救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然而这乱世远比他想的要乱。

真正去做的时候，胡皓真才发现一人之力对于时代洪流是多么渺小的存在。

仅仅是这诸王乱战之地，每年死于战乱，死于饥荒疾病的人数就多达千万！

有人骂他胡皓真助纣为虐，帮助妖龙，为虎作伥。

可妖龙一年才吃多少人？圣火教杀人如麻，一年才献祭多少人？

苛政猛于虎，战乱才是真正的大妖。

“先生，是不是出了天平国，就不会再有圣教了？我也不用每日担心会成为下周的圣餐了。”

开口的是一个稚气的少年，少年两眼闪光，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少年名为李狗子，颇有灵性，是胡皓真最喜欢的学生之一。

胡皓真恍然，连连摇头道：“外面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就在这时，一队圣火教弟子推门而入。

领队的圣火教使者朝着胡皓真拱手道：“见过国师。圣火教例行传火，国师见谅。”

胡皓真微微点头，他虽然是天平国的国师，但自从圣火教成为国教之后，他的地位一落千丈。

那使者扫视一周，盯着李狗子道：“盛世城李狗子，蒙受圣恩，定为下周圣餐。圣火昭昭，不得有误。”

那一刻，李狗子面如死灰，他的同学们哀伤之余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胡皓真的手微微颤抖，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他还不能跟天平圣君翻脸，为了更多的人，他只能牺牲李狗子。

“嘿，胡皓真，这就是你的儒道？这就是你的侠道？冠冕堂皇地说着为了万民，只能牺牲一个孩子。其实你我都清楚的很，你就是胆小！你是什么狗屁大儒？让一个孩子去牺牲，去换取其他人的苟且？”

“住嘴！”

胡皓真压住内心心魔，人道浩然，本是七道中除神道外最不容易诞生心魔的一道。

但身为儒林山庄天骄，胡皓真却诞生了心魔，而且这些年心魔越来越强。

胡皓真脸色苍白，嘴唇干涩，低声道：“为天下而舍一人，可。”

学堂放课后，李狗子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一个高大身影拦在他面前。

李狗子皱眉道：“学长。”

此人名为白丰收，穿圣火教使者服，曾经也是胡皓真的学生。

白丰收居高临下看着李狗子，玩味道：“你要是当初随我加入圣火教，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哪会像今日一般，沦为圣餐？”

“李狗子，你说你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想不明白？你又不是那些大字不识的愚民。你我都已看透，哪有什么圣火昭昭？奴役下民的手段罢了。既已看破，你当年若随我加入，现在你也是刀俎，而非案板上的鱼肉。”

李狗子道：“学长，读书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也不是为了奴役无知之人。读书是为了带着那些无知的人走向更好的未来！”

白丰收大笑，嘲弄道：“你自己都没有未来了，还在说这些废话！李狗子，我收回前言，你啊，蠢货一个！”

李狗子倔强道：“学长，富贵不能淫啊！你既然已经身居高位，就该想办法改变这一切，你忘了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白丰收脸色一变，狰狞地掐住李狗子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我当然记得，不是那什么狗屁符水，我娘根本就不会死！那又如何？反抗圣火教？你根本就不懂！使者上面还有长老，长老上面还有教主，你根本不懂他们有多恐怖，他们是陆地神仙，我等凡人，也敢逆神？”

“富贵不能淫？先生为什么会郁郁不得志，你还想不明白吗？在这天平国，你只有像条狗一样将主人舔舒服了，你才有活着的资格！我恨我想明白得太晚了，若是我早点加入圣火教，或许还能保住我娘！”

李狗子失望道：“学长，道不同不相为谋。”

白丰收将他甩开，冷声道：“李狗子，下周我会到场，亲自看着你被圣君吃掉！恭喜你，与圣同存！”

李狗子跌跌撞撞地回到家中，一进家门就听到他爷爷剧烈的咳嗽声。

老头子肺都快咳出来了，点燃一张符纸，嘴里念念有词，将符灰水喝了下去。

李狗子满目凄然，眼角湿润，一种无力感蔓延他的全身。

“狗子啊，下周你就要与圣同存了！家门有幸，祖上显灵！若是你娘还活着，定会欣喜万分！”

李狗子的老爹激动地说道，在他看来，与圣同存，便可以超脱肉体凡胎，不必再受人间之苦。

李狗子强忍住泪水，他知道哪有什么与圣同存，全都是谎言！

但他也明白，对于他的父亲，对于他的爷爷，他们是真的认为李狗子会超脱凡胎，不再受人间疾苦。

他们是在为自己的孙儿获得更好的生活，发自内心的欢喜啊。

李狗子不愿拒绝这份真挚的情感，尽管他知道这些都是错的，但他能怎么办呢？

李狗子挤出一个微笑，对他爹说道：“爹，你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