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粥一饭

朦胧中经过一片光亮，恍惚间看见一片淡绿色的草地。微风拂过舒鹤的发梢，整个人像是飘了起来，前面像是一片雾，又像是这宇宙的尽头，无穷无尽，生生不息。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舒鹤一人，奇怪的是却并不感觉孤独，反而有种轻盈舒适的感觉。低下头看见那草地上居然有着数不清的蘑菇，那小蘑菇一颗颗小巧玲珑的，一看就鲜美无比，或许也有毒，但现在可顾不上这些。舒鹤兴奋的冲上前去当起了采蘑菇的小姑娘，这里有一朵，那里有一朵。嘿！前面还有一朵呢！还有什么能比这种挖宝藏的感觉更棒呢？正当舒鹤采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忽的听到远处好像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奇怪了？哪来的鸟？那声音越来越近…

“表小姐，快起床啦！趁清晨天气凉爽，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哎呀！你别吵我美梦嘛。”舒鹤此时只心疼那篮子蘑菇离自己远去了，心中不免有些可惜。

还未睁开眼，就听见岁岁的声音传了过来：“您看，鸟儿都比您起的早呢！再说上次不是您说的嘛，只要是去跟老夫人请安，一定得早点叫您起床。您也知道，要是去晚了，老夫人可是会一直等着您的。”

淑和连忙睁开眼睛，看到李嬷嬷端着水盆正走进来，对着岁岁和平安假装嗔怒道：“老夫人吩咐过，表小姐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千万别吵表小姐睡觉。”

“不行不行，我不能让祖母等我太久，平安，快帮我拿衣服。”淑和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发现窗外果然有几只麻雀在叽叽喳喳，不禁暗骂一声“这可恶的小鸟，破坏我美梦。”

李嬷嬷见状满意的看着淑和，把手中的帕子递给平安。虽说李嬷嬷现如今照顾着淑和，可毕竟是老夫人的人。看到淑和如此懂得心疼人，一点不像传言里的那般任性，不由得为老夫人感到高兴。人与人之间的关心是相互的，身边的人对你好十分，你总要回报个七八分才是，要是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人就该无条件护着自己，那才是真真的让人寒心呢！幸而淑和并不是那样的人，淑和虽然性子急了些，也并不像寻常大家闺秀那样端庄有礼，但淑和懂得发自内心的关爱着身边的人，光这一点，就比好些大人都强上不少。

刚到木樨院，外祖母果然叫人在门口候着，看到淑和过来，外祖母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快，莲儿，让人把早膳端出来。”

“今日怎的来的这样早？可睡好了？”祖母怜爱的摸着淑和的头说。

淑和现在看外祖母，就像看到自己的外婆一样，发自内心的将这个老人看做了自己的亲人，不由得亲昵的挽着外祖母的手答道：“有李嬷嬷在，把我照顾的可好了，可我想吃您这里的酥酪了，早早的就起来了。”

“你这小馋猫，快来快来，知道你爱吃酥酪，一早就命厨房给你备下了。”

到了餐桌上，照例还是那些膳食，只不过多了一些小孩爱吃的小食。比如甜甜的松子糕，香浓可口的酥酪，还有一杯专门为淑和准备的羊乳。

今天舅父和舅母都没有过来，淑和现在和外祖母说起话来也不再有所顾忌了，忍不住问外祖母：“祖母，我听别人说舅舅现在升为礼部右侍郎了，为什么咱们家的膳食还是这么简朴呢？”外祖母听后顾不上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严肃的说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和儿，你可知这是何意？”

“孙女知道，可是让我们珍惜粮食和衣物吗？”淑和做为二十一世纪的合格社畜，这点文学素养还是有的，忍不住卖弄起来。

“不错不错，看来李嬷嬷把你教导的很好。”外祖母看着李嬷嬷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接着说：“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你外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就曾经说过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谁又能保证子孙后代一直繁荣昌盛下去？我们如今衣食简朴一些，并不仅仅是为了珍惜粮食和衣物，更是为了让后辈们不要迷失在过于奢华的生活中。你的母亲现下里还在岭南，也不知过得什么样的苦日子，若她从小便锦衣玉食的长大，如今的日子是万万过不下去的。更何况我们如今的生活已不是寻常人家所能相比的了。不管身处何地，走一步就要念着往后的十步，万不可目光短浅…罢了，与你说这些你也不一定能懂得，但是和儿，你要记住，你父亲现在处境艰难，你万不可人前显贵，这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的。”

淑和没想到一向和蔼可亲的外祖母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就像一记重锤敲在淑和的心头，这些时日子过得实在太幸福了，让淑和一时间忘了自己来自何方，也忘了真正的淑和身处何种境地。是了，父亲、母亲和弟弟妹妹都在岭南不知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自己能过上现在这样的生活已经是无比幸福了，怎可问出那话来让祖母疑心自己对现如今的生活不满。可淑和本心并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淑和也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外祖母见淑和的小脸蛋涨的通红，便知这孩子已经将她的话听进去了，也不再过多的言语，以免伤及淑和的自尊心。连忙将淑和的小脑袋揉了揉问她：“听你舅母说，你准备用冰给我们做吃食？可有这事？”

淑和知道外祖母这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便配合道：“是了，但如今冰贵，孙女想想还是作罢。”

外祖母敲了敲淑和的小脑袋：“看来你还是没听懂我说的话，小孩子家家的，我只是希望你凡事不要浮华，以免给家族招来灾祸。可不是让你如此小家子气的。那些外物当用则用，几块冰你舅父还是供应得起的。”说完对着王妈妈招手道：“叫孙管家今日起往表小姐屋子里每日也送两块冰过去，告诉他不必走中公的账，从我私库里出。”

淑和感动的望着外祖母，知道再不能推拒了，只得说：“那孙女就拿这冰做出美食出来好好孝敬您。”

亲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很没道理，不求任何回报，只希望对方能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仿佛要把这一辈子的路都帮她铺的顺顺当当的才安心。就像这夏日里的一丝清凉，总能在炎炎烈日里，抚慰被灼伤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