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春联

门框上的旧对联浆糊沾得多的地方，撕下来那团纸就烂门框上了，东一团西一团的，像瘌痢头一样难看，影响贴新对联。

我找来抹布，沾湿一点水，把撕不下来的地方湿润浸泡了一下，果然就都清理干净了！

父亲一共买有三幅对联，堂屋大门口一副对联，侧房厨房门口一幅对联，我卧室那边侧门一副对联。春节贴对联，一般习惯称为春联！古代传说东海度朔山有大桃树，桃树下有神荼、郁榻二神，主管万鬼。如果遇到作祟的鬼，他们就把它捆起来喂老虎。后来，民间在春节的时候，为驱避鬼怪，便在桃木板上画上这两个神像，这就是桃符。到了五代的时候，蜀主孟昶亲自在桃符上题了“新年纳余庆，佳节贺长春”一联，一般人都把它看做是最早的春联。到了宋代，春节贴对联已经成为一种风俗了。王安石诗中就写过：“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父亲首先拿出最大的一幅春联，放在高桌子上展开，分清楚上下联后，然后翻一个面，字朝桌面。父亲叫我端过去他熬的那一碗浆糊，浆糊碗里插有一根筷子粗细的竹签，竹签插浆糊里面那一头，裹了一点破布条。布条裹了两公分多的竹签头！父亲用裹破布条的竹签当刷子，在左联背面的周边，绕对联一周刷了一圈，对联四周就有两公分多宽的浆糊了。然后又间隔十几公分，在对联中间点一个浆糊点。上联刷好了浆糊，又按同样的方法，刷好了下联和横批的浆糊。

父亲叫我搬一条凳子在堂屋大门的左门框边，他拿着刷好浆糊的上联，把上联贴在左门框上，从上到下，小心翼翼的把左联捋直捋平整。上联“迎喜迎春迎富贵”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对联都是大红色的，有的用黑字，有的用加了金粉的墨水。这幅对联就是红底金色大字，跟随字笔画周边还画了好看的花纹。接着父亲贴下联，下联贴右边。父亲去高桌上拿刷了浆糊的右联，我马上把凳子搬到右边门框。帮忙打下手我还是挺有眼力劲儿的。父亲按同样的方法，小心翼翼的贴着，一会儿漂亮喜庆的下联呈现出来了！“接财接福接平安”几个金色大字，瞬间提升了整个住宅的喜庆指数！父亲又去拿高桌子上的刷了浆糊的横批，我把凳子搬到了堂屋门口中间靠外一点。父亲把“吉祥如意”四个字的横批，贴在堂屋大门口门框上的最中间位置。从大门中线对分，中线一边两个字。“吉祥”在大门中线左边，“如意”在大门中线右边。

贴好了堂屋门口的春联，父亲走到院坝里，观看整体效果，一边看一边念，像古代文人墨客一样摇头晃脑的念：“迎喜迎春迎富贵，接财接福接平安！吉祥如意！”然后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

“三娃儿，好看吧！门神的旧画怎么没有撕下来啊？”父亲问道。

“爸，你就拿了春联和灯笼出来，没看见门神画像啊！”我回答说。

“我肯定买了的，你去找一下你妈枕头后面那个柜子里面，裹成一个圆筒的。我去贴那两幅小门的，你找来门神，把旧的撕下来，学着贴，这个贴门神的活就交给你了！”父亲一边说一边拿起厨房门的春联展开。

小门春联要比大门春联小一半，字也要小一半。厨房春联上联是“家过小康欢乐日”，下联是“春回大地艳阳天”，横批是：“门臻百福”！

我在母亲床头后面的木柜子里的角上，看见一卷画卷，画卷正中用一条红绳子栓的活结！

我马上把画卷从柜子里拿出来，放到堂屋里的高桌子上，拉开画卷上红绳子的活结，把画展开，原来是四张画重叠在一起的，再卷成一个卷绑起来的。两幅大一点的，是门神秦琼和尉迟恭，还有两幅小的，一幅是一个穿红肚兜的胖娃娃，额头还有红色的美人痣，胖娃娃骑着一条大红鲤鱼！我以为是红金鱼！还有一幅就是一个大的福字！

把画卷展开，松开手后，画又自己卷回去变成一个大卷，好像有弹力一样。我干脆把画翻了个面，摁桌子上捋了几遍，终于平整了！然后看看画，果然顺眼多了！

门神是两个身穿盔甲，手拿武器，面像威猛的秦琼和尉迟恭的画像！秦琼左手拄长枪，右手握瓦面金锏；尉迟恭右手拄着大刀，左手握紫金鞭！威猛正气的秦琼和尉迟恭，贴门上能驱邪避鬼，保家宅平安。贴门神是一种传统习俗，信不信驱邪避鬼是另一回事了。

我迅速把大门上旧画三下五除二，撕了下来，依然有撕不干净的纸残余在门上。

我拿湿抹布，在不干净处抹了几下，然后拿竹块，把旧的纸迹清理干净了。

我回到高桌边，一下不知道哪个该贴左边，哪个该贴右边了！

然后又跑到大门边，捡起地上的旧画看看，原来左边的门神是尉迟恭，右边的门神是秦琼！

我把尉迟恭的画像翻个面，在背面四周刷了一圈浆糊，中间横着刷了三道浆糊，然后按撕下来旧的画像的原位置，把新画贴上了！新的视觉效果果然不一样，焕然一新，精神振奋！我马上把秦琼也按同样的方法贴右边，左右对称，就能驱邪避鬼保家宅平安了！

剩下的福字和骑金鱼的娃娃，贴哪里啊？我刚想准备去问父亲，父亲已经贴好了那两幅小春联进堂屋来了。

“爸爸，福字和骑金鱼的小娃娃贴哪里啊？”我问道。

父亲说：“什么骑金鱼的小娃娃啊？那是鲤鱼，鲤鱼跃龙门，贴你门上去。我去贴福字，贴厨房门上，福字必须要倒着贴，寓意着福到！”

原来贴个字都有讲究！中华传统文化经久不衰，很多是一代一代口口相传的。

然后我把小娃娃图画背面刷好了浆糊，贴在我侧门上。侧门框上已经有父亲贴好的春联了。上联是“前程似锦创大业”，下联是“春风得意展宏图”，横批是“鹏程万里”！

我贴完鲤鱼跃龙门，父亲已经在房檐挂好了两个大红灯笼！整个住宅喜气洋洋，一种真正过年的喜庆，没由来的就被铭刻在记忆深处！

一般是上午贴春联的，上午四叔家过年，父亲去帮忙没时间，所以吃完午饭匆匆忙忙回来把对联贴了，怕错过了吉时，有人说最好不超过下午两点。

我们贴完春联，父亲说今天除夕夜，我们包饺子吃。然后叫我去剁肉馅，他去揉面。

剁肉馅不是一个好活。有一块三斤多重的前尖肉，昨天亲戚家过了年，父亲顺路买回来的，他知道今天没时间买肉。

我到厨房，先把三斤前尖肉用水洗了两遍，然后用菜刀把肉从中间位置断开，只留猪皮不断，然后从留猪皮这里下刀，菜刀口平猪皮，切下这块肉的半边猪皮；把肉换一头方向，又用同样的方法切掉了另外一半猪皮，整块肉猪皮弄下来了。猪皮剁饺子馅可费劲了，如果不切掉猪皮剁馅，百分之一百会挨骂！

我用刀把肥肉瘦肉一起切，切成一片一片的。然后用菜刀在这些肉片上跺了起来，跺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我的手掌都被刀背打上一个水泡了！还有白菜需要洗，洗了还要剁碎，活儿还多着呢！

正在嫌累的时候，母亲带着大姐和二姐回来了！

看见她们回来，此刻的我，像独自奋战在高地坚守卫阵地的战士，看见援军大部队来救援了一样，激动而又喜出望外！

“咦，今天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三娃儿剁肉馅了！”二姐首先说话道。

“长大一岁了嘛，现在已经不是十岁了，应该做家务的，我六岁就开始帮爸妈做家务了！”大姐一本正经道。

我马上放下手中菜刀，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把手上的水泡让大姐和二姐看。

“不就一个水泡吗？男子汉大丈夫，手上打个水泡，装成那种可怜巴巴的样子！一边玩去吧！”大姐说道。

“就是啊，给自己找借个口偷懒呗！”二姐也顺着道。然后她们接过我的活，大姐继续剁肉馅，二姐洗白菜，洗好了就可以剁成菜馅。

我来到堂屋，堂屋平时吃饭的矮桌子，成了父亲干活的战场。父亲撸起袖子的手臂青筋暴鼓，手掌满是田间辛苦劳作留下的老茧，一看就知道苍劲有力，给人安全感！

父亲在矮桌上面的一个大瓷盆里，用力的揉着已经很劲道的面，揉几下，又用拳头再杵几下，又继续揉。最后他觉得面的粘度和柔韧度都合适了，就用刀切一坨我两个拳头那么大的面，在洗干净了的桌面上，把这坨面揉成一条长的圆柱体，面条圆柱体直径和擀面杖粗细差不多。然后父亲拿刀把这条“圆柱体”切成几十段，一公分一段的小圆饼，然后又去切一段面继续揉搓成圆柱体。

母亲左手拿起一块刚切好的圆饼，放平在桌面上，用左手掌把圆饼压一下，圆饼看起来更扁了！右手拿起擀面杖，擀面杖尖放在压扁的圆饼上，来回的滚动着擀面杖，同时左手提着圆柄的边，右手一边擀左手一边转动圆饼，圆饼转一圈后，一张薄薄的饺子皮就制作好了！

母亲接着迅速弄下一张，叫我把擀好的饺子皮，底一面沾一点面粉，下一块擀好的饺子皮，底下一面也沾上一点面粉，再重叠到第一块饺子皮的上面。如果不沾上一点儿面粉，用不了多大一会儿，一叠饺子皮就会变成一坨。变成一坨后撕不开，就算能撕开也费劲，还要撕烂。因为面粉的粘性非常好。

“三娃儿，去厨房告诉你大姐，剁碎了的白菜馅，一定要挤干水分，才和肉馅一起搅拌！”父亲一边制作面饼一边对我说。

我问道：“爸爸，为什么要把白菜馅挤干水分啊？”

爸爸说：“傻儿子，你不知道白菜里面水分含量特别多吗？如果不挤白菜里面的水，和肉馅拌一起包饺子皮里面，煮饺子的过程中，饺子内部会产生很多水，饺子很轻易就给煮爆了！所以必须把大部分水挤掉！”

我说：“哦，我明白了！我告诉大姐去！”

我一溜烟又跑到厨房，把父亲的话转告给两位姐姐。

“三娃儿，你是不是在咱家当专门的通讯员啊？嘻嘻嘻！”二姐笑着说。

“还要你教啊，我都做过很多次了的！”大姐说。

我说：“是爸让我来说的，可能怕你们忘了给白菜馅挤水，到时候会煮爆了！”

我说着的时候，大姐已经剁完肉馅，二姐剁白菜馅也快接近尾声了。大姐放下菜刀，找了一块蒸笼上面垫蒸格的纱布。

大姐把二姐剁的白菜馅装了三分之一在纱布里包起来，然后用力拧纱布，绿色的白菜汁，从纱布眼里被挤了出来。

“三娃儿，过来帮忙，我两只手抓住纱布上面，你两只手帮忙挤白菜，我一个人太费劲了！”大姐一边拧纱布一边说。

“好的，大姐！”我说着就过去上手，和大姐一起拎起来，这三分之一白菜挤得差不多了。

大姐把挤了水分的白菜馅倒进一个大盆里，二姐已经剁完了白菜。大姐把剩下的白菜装了一半在纱布里，我们俩继续拧。没多久，所有白菜都挤好了！大姐把白菜和肉馅都装进同一个盆里。放了适量的盐和酱油。

二姐拿来了三个鸡蛋，磕破壳后蛋清蛋黄一起倒进肉馅盆里，二姐又拿来葱姜蒜和小香葱，剁碎后一起放肉馅盆里。

大姐叫二姐拿过来两双筷子，用两双筷子并在一起，使劲顺时针搅拌。

我说：“大姐，你怎么朝同一个方向搅拌啊？为什么不换方向呢？”

大姐说：“冲你考第一名还爱问为什么的聪明劲儿，姐就告诉你。朝同一个方向，馅儿会搅拌得会越来充分！肉馅就会越来越劲道，口感好，还能锁住水分！如果你顺着搅一圈，反着搅一圈就又搅回去了，或者顺着搅几圈，反着又搅几圈，达不到好的效果！关键顺着一个方向操作起来很方便，很顺手啊！”

大姐搅拌十几分钟后，觉得劲儿差不多了，就端子馅儿盆到堂屋里。堂屋里父母已经加工好了三分之二的饺子皮。

“秀娃，丽娃，你们先包饺子，我和你爸先把饺子皮擀完再来包！”母亲一边擀面一边对大姐二姐说。

“好的！”大姐二姐异口同声的回答。

我急忙说：“妈，你怎么不叫三娃包啊？三娃也想包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