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驼子
吴兆碧听了我真诚的肺腑之言，听了我的经历，眼里含着同情的眼泪。哪怕已经告诉过她一次，这简要局部的回忆，也达到了她的泪点。她流着泪说：“讨厌！把人家都弄哭了！赶紧刷牙洗脸去！洗漱完，把第二道药吃了！”说完用手背在我额头挨了一下，说：“额头还有点烫，还在发烧！今晚好好休息一下，睡个好觉，明天早上吃饭我叫你！”
我洗漱完以后，到客房里，倒上水壶里的水，把药吃了。水壶的水已经不太热了，看来确实保温效果不怎么样。
我脱掉衣服，躺在床上，不敢脱裤子，因为没有穿内裤！肚子胀得难受，躺下就更不舒服了。我又爬起来，做了一套广播体操，在学校每天都要做的。上初中的时候就是上午第二节课下课后，做课间操。上高中就比较残忍了，早上起床铃声响了以后，所有学生，操场集合，做早操！有时候来不及洗脸刷牙！一半多以上的学生，是没有洗脸刷牙的！做了早操，上午的课间操照样进行！
刚做完一套广播体操，出了一点汗，感觉舒服多了！这时候吴老师带着他的孙子，在从隔壁丁嬢嬢家吃饭回来了。我反正睡不着，就准备出去和他打个招呼。我看柜子上的钱也干一些了，有的还有一点润湿。我挑了三张十块钱的，这三张钱稍微干燥一点。我走出客房，来到堂屋，吴老师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吴帅又打开了电视机，看起了动画片。有线电视就是好啊，能播放很多电视台，节目丰富，不像我家的，这么多年依然是那个二手黑白电视机，只能搜两三个电视台。
看着我出来，吴老师先发话：“袁俊，还没有睡觉啊？”
我说：“我十几天没有吃过晚餐，这一次吃太多了，撑得睡不着。吴老师回来了啊？我把下午的药钱还给您！”
吴老师说：“袁俊，你寻亲还没有寻到，手上就这一点钱。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这点钱你就先用着，今后你寻到亲了，如果有缘再见，你再还给我！”
我说：“可能还要在您家叨扰两三天，棉絮淋湿了，暂时干不！这几天生活费我也一起算给您吧！”
吴老师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别说两三天，就是二三十天，我也能接待！我做兽医的，经常这家吃那家吃的，性格很豁达的！”
如果在执意要给，倒显得我有点小气了。我想，有钱了，一定来报答他们！我说：“谢谢吴老师，等度过这个难关，我一定来看您！”
吴老师笑着说：“我活这么几十年，看人很准的！一看你就是有志气有出息的人！你那双有神采的眼睛，庸俗之人是没有的！”
这时候吴兆碧从厨房，端着一盆热水到堂屋。她接话说：“眼睛是很有神采，只是眼神里偶尔充满了忧郁！”她一边说一边把水放在吴老师面前，拧干盆里的毛巾，递给吴老师，说：“爸，您洗脸！”
吴老师接过毛巾，喊道：“吴帅，过来洗脸，别看动画片了！”
吴帅说：“爷爷，我今天不想和你一起洗脸洗脚，我要和幺姑一起洗脸洗脚！今晚我要和幺姑一起睡觉！”
吴老师也乐得清闲，笑着说：“那你明天晚上，也跟着幺姑，去学校睡觉！”
吴帅说：“我也想去！幺姑不带我去！”
吴兆碧说：“你就做梦吧！跟爷爷睡去！我早洗完脸脚了！”
吴帅没办法，跑到吴老师身前，吴老师用毛巾帮他擦洗了脸蛋。吴老师自己洗完脸，把毛巾放盆里清洗后，递给吴兆碧，吴兆碧把毛巾拿去晾好。
他们爷孙俩，一起坐盆前，把脚放在盆里泡脚。可能平常他就这样带孙子的吧！
吴老师说：“让你见笑了！一个大男人，带一个孙子，还要种好几亩地的庄稼，还要出去给乡亲们医猪！明天早上有一家骟猪仔的，他家这一窝猪仔十二头！明天带回来让你尝尝猪宝的味道！我这一天又当爷爷又当奶奶的，过得也挺难啊！”
这时候吴兆碧晾了毛巾回堂屋里了，接话说：“谁让你又当爷爷又当奶奶的！不是有人愿意来当奶奶，还能帮你看孙子吗？你拖着不娶人家！我们兄弟姐妹对她没有意见啊！”
吴老师说：“我也想娶啊！还有你四哥没有娶媳妇，你也没有嫁人，我要把你安排了，才安排自己！”
吴兆碧说：“你是怕四哥娶不到还是怕我不好嫁啊？”
吴老师说：“我是怕你们找不到好的！怕别人认为我老头子作风有问题，怕别人说我这么老了，还要娶老婆！等你哥娶到媳妇，你找到了好人家，我做出的牺牲也值得了！”
在争论中，又聊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各自回屋休息了，吴帅依然赖着和幺姑一起睡觉。
这一夜睡得特别香！早晨吴兆碧叫我起床，我还想再继续睡觉，感觉没有精神。可能是发烧以后的后遗症吧！应该过两天就好了。
我起床洗漱完以后，吴兆碧已经盛好饭了，熬的玉米渣粥。没想到玉米磨成渣，熬粥就着泡菜吃，特别的香！我们俩吃完，她清洁了碗筷后，我们一起去老君村十一社，看这个陈怀道是不是我想找的人。由于泥路没有干，只有步行的脚步印，骑自行车很费劲，我们决定步行前往，反正不远，一公里半的样子。
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天，我说：“吴亿，刚才吃早饭，没看见吴老师和吴帅啊？”
吴兆碧说：“我爸五点多就起床，把鸡鸭赶到后山，把饲料煮了，粥也是他熬的，六点左右就去给人家骟猪了！他在骟猪那家吃早饭！吴帅那个懒东西，还在睡懒觉！”
我说：“昨晚吴老师说要带猪宝回来吃，好吃吗？我从来没有吃过！”
吴兆碧对这个应该司空见惯，也没有任何害羞的表情，说：“什么猪宝啊？说得文绉绉的！就是猪考考，小猪的睾丸等生殖系统！做法多种多样！油炸特别好吃！”
我对她耿直豪爽的言语，弄得有点尴尬，她真是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我这时候，才发现她早上换了一套漂亮的衣服。我说：“吴亿，你穿这套衣服真漂亮！”
吴兆碧说：“现在才看见啊？”
我尴尬的笑了笑，赶紧转移话题：“吴亿，你们家是老君村几社啊？”
吴兆碧说：“我家这里是一社，最以前我家是四社的！后来搬到这里来了！”我没有问她什么原因，应该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搬家吧！
我们顺着路翻过两座坡，来到老君村十一社。
我说：“吴亿，你知道陈怀道是哪一家吗？”
吴亿说：“这个村每一家人我都知道！小时候跟着爸去过很多人家里吃过饭！”
在吴兆碧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一个大院子外面。大院子有十几家人，有一半的人家，已经盖上了楼房，有两家石板穿斗房，有三家砖瓦房，还有两家土墙小青瓦房。土墙小青瓦房，就是家里最穷的人，像我家一样。院子最尾端的一家人，就是土墙小青瓦！
土墙小青瓦的建房格局，和我家挺像的。只是院子没有我家大，院子里也没有枣树。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女人，皮肤白嫩，根本不应该是她这个年龄段的农村妇女拥有的肌肤！她正在用嫩白的手，抓起鸡饲料喂鸡。
她看见我们从她家外面路过，打招呼道：“这不是小碧吗？长这么大了啊？都成大人了！这是你对象吗？”
吴兆碧脸一红，说：“马嬢嬢，莫开玩笑哦，这是我表弟！我还在上初三，哪里有对象啊？要不你帮我介绍一个？”
马嬢嬢笑道：“小丫头，从小嘴就厉害！”
这时候一个弓腰驼背的五十多岁男子，肩上扛着一把锄头，从菜园子出来，回到土墙屋的院坝里。吴兆碧说：“陈叔叔好！”
吴兆碧悄悄告诉我说：“这就是你要找的陈怀道！”
这个陈怀道弓腰驼背，相貌倒是秀气，身材纤瘦，好像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额头的皱纹和忧郁的眼神，显得他生活得并不快乐！
我对吴兆碧摇了摇头，意思不是这个人。陈怀道我没有亲眼所见，那天来我家院坝，是陈怀德走出来面包车，来和我们交谈，陈怀道一直躲车里的。但是后来，我们找过三叉路口玉米地里锄草捡光盘的老农，他看见两个扔光盘的人，相貌体型基本差不多，一看就是亲兄弟！他还说捡着的四张光盘，上面有很多划痕，不知道播放过多少次的，他拿镇上光盘修复以后，拿回家用Vcd播放，全部是小日本的黄色的碟子！
我们顺着他家外面的路往前走，陈怀道说：“小吴啊，到这边有什么事吗？”
吴兆碧道：“陈叔叔，没事，我带表弟到处逛逛！”
我们一直往前走，吴兆碧说：“我们走另一条小路回去吧，怀疑人家是人贩子，再从外面过，我觉得有点尴尬！”
我说：“你这么爽快的人也怕尴尬啊？”
吴兆碧说：“关键他们家和正常家庭不一样！我小时候也跟爸爸上他家吃过饭！陈叔叔是驼背，没有劳动力，只能种一点小菜！他家的庄稼，全是马嬢嬢在外面找的免费劳动力来帮忙！马嬢嬢叫马容，生了四个儿女，听说一个都不是陈叔叔亲生的！”
我听着觉得纳闷，说：“四个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他不知道吗？”
吴兆碧说：“知道啊！可是他没办法！听我爸说，陈叔叔年轻的时候特别帅，马嬢嬢也特别漂亮，皮肤又好，是很多人羡慕的神仙眷侣！结婚后没多久，陈叔叔生了一场怪病，背就驼了，也没有生育能力了，两夫妻长期分房睡。家里地他也种不了，马嬢嬢再也耐不住寂寞，就开始在外面带一些男人回来，明目张胆的住在家里，帮她家干活！四个孩子有四个不同的父亲！说起来，陈叔叔命运也挺悲惨的！不过马容对他还算不错，长期把他养着，生病了要也要弄医院去看病吃药。她虽然作风不怎么样，但是还是有良心的！所以我不想原路回去！”
我说：“原来这么多故事啊？”
吴兆碧说：“是啊！我们都走到这里了，前面不远是我闺蜜家，我们过去玩会儿！”
我说：“你闺蜜多吗？”
吴兆碧说：“有好几个呢！但是我们家附近，就三个！这个和我同村的，叫吴英，和我同姓！隔壁村有两个，一个叫何小慧，一个叫张秀容！你有闺蜜吗？哦，应该说发小！”
我不禁想起了李建，我幽幽的说：“我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他叫李建！在初二下学期的时候，他因为恋爱，被劝转到别的学校上课。他在那个学校，被几个有钱有势的学生校园欺凌，在暑假补课的时候，他被四个富家子弟残忍的用摩托车拖行致死！四个杀人犯家里出了一些钱，他们什么事都没有！照样上学念书，而且案件定性为交通事故！”
吴兆碧听后，富有正义感的她马上义愤填膺，骂道：“这些有钱的龟儿子真不是人！就知道欺负老实人！甚至把同学弄死！我们学校一样的有校园欺凌！都是那些家里有钱的学生，想打谁就打谁！为什么国家就管不了这些人渣？我们学校不止是校园欺凌，还有色狼老师！”
我一惊，马上问道：“你们学校也有色狼老师？是怎么回事？”
吴兆碧说：“看你那么惊讶，难道你们学校也有色狼老师？你先说给我听！”
我把曾祥广糟蹋陈静的事情，说给了她听。她听后大骂：“这些人渣教师！还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去他妈的，连自己学生都糟蹋！当官的还护着，弄得教育界乌烟瘴气的！还他妈怎么让学生好好上课啊！气死人了！我上完初中就不想上了，跟我大哥大嫂和四哥一起织毛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