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女菩萨救救我

可惜能够用来叙旧的时间太过宝贵，已然化作半个剧情人物的张娜同样带着任务。她弯下身来将木箱盖子打开，露出了里面那身华丽衣着。

伸手将其撑起，张娜言语中带着几分调笑：“看来黑山老妖对你喜欢的不得了啊，竟然刚抢过来没两天就找人做了这身……嫁衣。”

没错，里面确确实实是一套金丝为线、珠玉为缀的红色霞衣。但嫁衣什么的……完全是张娜在信口胡诌。其表面宝光艳艳，时不时还有波纹似的隐晦道法灵光闪动。只要稍微有点眼力劲的人，就能看出这衣服其实是件精致法衣。

反正更丢人的事也被对方见到过，脸皮子逐渐被磨厚了的甄晓，完全没有被这种调侃攻击到。神情反而更加严肃起来。

“有什么好高兴的，被抓来的俘虏没有被严刑拷打就算了，反而还莫名其妙的就被人送了套这种宝贝。”摸着那好似五彩云霞编织而成的柔顺布帛，甄晓愈发对那个所谓的大造化而担忧：“所谓无功不受禄……黑山老妖刚才那种样子你也见着了，真觉着它是个眼中能放进一丁点美色的存在？”

“怎么，还打算反抗不成？”有些稀罕的把玩着那些首饰，张娜近乎忠告的说到：“我感觉黑山老妖有些像是陷入了心魔执念里面，完全的喜怒无常根本容不得任何忤逆，这些天我可没少见那些鬼将被打杀……现在这种看似胡闹的行径，必然有着深处的考量，不建议和它对着干。”

“我没那么傻。”无语的甩了个白眼，甄晓感慨着褪去了原本的魔法礼装，将这件有些张扬的法衣穿在了自己身上。

为了渡过恐怖片，连怀孕生孩子都能捏着鼻子干。现在不过是陪黑山老妖玩上一场角色扮演游戏罢了，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逢场作戏而已，只要能拖到有机会回到主神空间，什么都好说。

锦衣上身，珠佩作响。妆容妥当之后的甄晓在宝光映衬下，让这充满凄凉的鬼蜮都多了几分光彩，惹得身边的张娜在那里啧啧个不停。

似是有着某种感应，她脚上的那串锁链当即散落开来，融入黑沙之内便不见踪影。甚至，连体内圣光之力的压制都逐渐的被撤销掉了。但甄晓还没发疯到认为自己能够翻出什么浪花，老老实实地踩着那双被同时送来、由血玉雕琢出的高跟鞋，慢慢朝黑山老妖离开的方向走去。

黑山老妖这家伙绝对有舔狗潜质，竟然照比着甄晓魔法礼装上的水晶鞋给复刻了一双……虽然脚上传来的触感异常舒适，可她还是觉着对方有些拍马屁拍错了地方。

人间，兰若寺。

浑身被打满了绷带的郑吒望着先前那片战场，手中战斧的棱角在地面上反复碾动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郑吒，你的伤还没好，这么跑出来也太莽撞了吧。”带着几分无奈，詹岚站到他的身后嘟囔起来：“本来药品都不怎么够分，还这么不老实。”

听到对方这么一说，郑吒顿时有些尴尬。或许是因为中洲队有甄晓这么个强力治疗者，他们对于常规治疗能力确实没太过于重视。因此，在出现意外情况后，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我出来稍微透透气，一会就回去……阿龙他，情况更加严重了吗？刚才好像听到了争吵声。”暂且将脑海中越来越多的奇怪画面放下，郑吒问起了某个颇为棘手的问题。

阿龙，甄晓的造人。

在那场战斗结束后便陷入了永无止息的狂暴之中，若非被黑山老妖的随手一击重创，恐怕剩下来的几人还真没办法将其控制住。

没错，控制。

根本无法将对方从狂暴状态唤醒的轮回者们，现在只能用定身符作为手段，来暂时不让这颗炸弹给爆了。

揉着有些快要炸开的脑袋，詹岚狠狠叹了口气：“精神越来越混乱了……本来狂战士这条路线就对理智的影响十分剧烈……而甄晓在创造阿龙的时候好像还在意志上加了某种限制，在她被掳走的情况下，这么一刺激，阿龙思维就陷入了逻辑上的牛角尖……”

“造人……真的在心灵意志上的缺陷那么大吗？”蓦然间有些嘴唇发干，郑吒下意识问了出来。

恍然间意识到对方在担忧什么，詹岚顿时一巴掌拍在了他肩膀上，引来一阵颤抖：“怎么，嫌弃人家萝莉是主神制造的？想提起裤子就不认？”

“怎么可能！！！”郑吒狼狈的从石头上站起身，脸色因遭到误解而涨的通红：“我是担心萝丽……担心她……”

担心她有一天也会发生这种情况……因为他真的有些记不清当时创造对方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多想些什么……这种源于未知的恐惧煎熬，让郑吒时刻都感到不寒而栗，他在此刻无比渴望着能够带着对方脱离主神，脱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杞人忧天！”看到对方这种样子，詹岚莫名有些不舒服，勉强结束了这次谈话：“楚轩待会要开个作战会议，别忘了参加。”

说完她也不等对方应声，扭头就回到了庙里。

“想要将诸多已死之人的魂魄送入轮回，必须在子时开坛做法……另外，还需要寻来一些必须之物。”

“……了解，我们这边负责将一切准备妥当。”

屋角，楚轩正在和燕赤霞讨论着某些东西。

而零点和霸王俩人则尽职尽责的警戒着周围。至于赵樱空与齐腾一这两位仅存的新人，虽然全身挂彩，可仍旧在警惕观察着被绑成一团、贴满符篆的阿龙，生怕对方有任何动静。

其他新人？谁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而死的。

连尸体都不知丢在了哪。

虽然已经完成了好几个支线任务，但没有人脸上露出任何欣喜。黑山老妖的强大，给轮回者带来了强大的心理压力。他们对于这次能否安全返回主神空间，有了那么一丝丝的不确定。

阴世的距离似乎与活人感官有些不同，恍惚中，甄晓觉着还没走几步，便发现周围就变得完全陌生起来。再向前迈上几步，竟然来到了一座佛塔之前。

颇有几分寸地千里的滋味。

推开稍微有些褪色的木门，张娜在门槛处止住了脚步：“接下来需要你自己走了，我可没有资格上去。”

眼眸转动着看了对方一眼，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甄晓不敢表现出太多，谨慎的点点头，径直走了进去。

“甄小姐。”

刚迈进去半只脚，她猛地听到张娜喊了一声。

“怎么？”

“……小心一点。”沉吟许久，张娜最终还是微微摇着头给出了似是安慰，似是告诫的话语。

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即便成了自由人也会受到某些限制吗。

昂首走进大门，甄晓只想说，谜语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与想象中的黑暗完全不同，这座佛塔内部燃烧着连绵灯火，将一切都照的丝毫毕现。手指从近在咫尺的碑刻上拂过，甚至没有丝毫灰尘存在。细细打量，那些千奇百怪的字符好像是某部经文？

‘慈因积善，誓救众生……掌上明珠，光摄大千世界。为阎浮提苦众生，作大证明功德主。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愿度一切众生离苦得乐，愿度一切众生最终成佛……从无量生死以来，至无量大劫以后，世世入三恶道度一切罪苦众生，难行能行……’

虽然无法辨别其文章具体含义，但漫步于其中，甄晓感觉似乎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讲述，逐渐明白了到底写的是什么。

地藏菩萨本愿经。

‘……看来，这次碰上了不得的事情了呀。’举步攀登的甄晓将诸多细节看在眼中，慢慢来到了最高处。

并没有出乎意料，在空无一物的楼阁内，某个身披黑袍的高大身影正端坐在正中，静静等候着她的到来。

“夫人来了，请坐。”随着话语落下，一个蒲团忽然出现在黑影对面。

瞅了瞅四周，并不觉着自己有其他选择的甄晓当即也放开了所有顾忌，拿出轮回者应有的气度，不卑不亢向它走了过去。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没必要扭扭捏捏的让人平白看轻。

屈膝跪坐，抬头打量黑山老妖的这具化身——白骨面具覆于头上，其余身体尽皆被厚实披风所包裹，仔细观察下还能发现正在不断起伏。对照着电影中的那个造型，甄晓意识到对方披风下面净是些张牙舞爪的人头鬼面……真是密集恐惧症都快要犯了。

但好在相比起那个威势摄人的城楼样貌，稍微多了那么一点人的味道？

收回视线，觉着没必要搞什么场面话的她，选择了单刀直入：“不知黑山大人邀请我来这里的目的到底为何？这般郑重……”

整理着如云广袖，甄晓默默在心中补上了半句——甚至为此而提前支付了报酬。

黑山老妖没有回答，面具上两个代表着眼睛的黑窟窿就这么盯着，盯着她的胸膛，其无形视线似乎可以透过筋骨皮肉，看到某个令他满意的东西。

“夫人有着一颗琉璃慈悲心。”语调低沉压抑，似乎意有所指。

慈悲心？

老娘这种杀人如麻的货色，也能算得上慈悲？

感觉对方有些在开玩笑，甄晓和那张苍白面孔对视了一下：“大人说的东西……请恕我才疏学浅，不太明白指的是什么。”

“真的不知？”

“……”

气氛忽的有些凝滞，承受不住这般压力的甄晓率先低下头，不知应该如何回答。联想到某些东西，一股强烈悸动让她背后瞬间沁满冷汗。

面对这种逃避之下的沉默，黑山老妖也不介意，自顾自说了起来：“夫人可知道这里是何处？”

这里？

是指这座佛塔，还是……

扭头望向那消失在视线远方的无边石林，甄晓觉得对方并不会问这么浅显的问题，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她微微摇头表示不知。

“这里，曾经是地藏菩萨修持居所……而那！”黑山老妖抬手指向远方：“是黑山，也是枉死地狱!”

缓声将答案说出，而同时，这话也如同按下了某个开关，一直被甄晓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东西也被揭去了掩盖在其上的轻纱。

确实是地狱。

一路行来，不知踩踏了多少的枯骨、冤魂，入目所及全都是亡者的不甘怨恨。那对于轮回解脱的无尽渴求，亿万声哀嚎倾诉灌注进她的大脑。

这才是真正的枉死之城。

哪里还有什么风化石林，皆是数之不尽的厉鬼怨念，在无尽时光消磨中的残留所凝聚堆积，所谓的无边苦海。

此地，可谓阴世之中执念最深之处。

端坐高塔之上，甄晓耳边响起阵阵梵音。

本就因种族天赋而极易受到强烈情绪感染的甄晓，当即便被这亿万生灵因果所裹挟，九成九的心神都被迫去倾听起了它们的祈愿苦厄。

所谓‘琉璃慈悲心’不外如是。

圣光在涌动，在迫不及待。

因博爱、慷慨。

这种无私，不仅仅限于拥有它的甄晓……对于渴望得到救赎之人，圣光，本能的会施以援手。

大声呼唤圣光吧，只要呼唤……

多元宇宙无基石之一的原力在沸腾。

九幽之下的亿万生灵似有所感，乞求声一浪高过一浪。

‘圣光……原来竟是如此吗。’

作为双方中间的桥梁纽带，名为甄晓的自我几乎就要迷失。

披于身上的霞衣法袍顿时明光大放，以玄门妙法加护着她的身心。而原本安放在发髻之上的诸多头钗、金簪亦在黑山老妖的操纵下纷纷刺入灵台窍穴，强行维持住其思维不至于化为乌有。

深入脑髓的坚硬冰冷让甄晓重新恢复些许清明，缓缓从地板上撑起身子。但在浩瀚圣光浸染下，她的肌肤越发晶莹剔透起来，闪动着淡淡玉质光泽。毛发指甲尽数化作纯白，更有缥缈光尘从中双眸中喷射而出。

‘触发支线任务：超度枉死城所有冤魂，奖励A级恐怖片支线剧情1次和奖励点。失败惩罚：扣除b级恐怖片支线剧情1次，8000奖励点。’

主神……

真是泼天的富贵啊。

可那样的话，自己也将会只剩下拯救众生这一执念了吧。最后哪怕修出个菩萨道果，也将变得我非我。

起身来到甄晓面前，黑山老妖用手掌托起她的下巴，娓娓规劝起来：“此世神佛皆已俱灭，天道失纲倾覆在即……夫人既然有着慈悲胸怀，缘何能够弃天下众生于不顾……还请夫人立下宏愿，渡尽这世间苦难。”

“我，不……”

粗粝指节硬生生将甄晓的话给掐断，指甲深入下颚，硬是戳破了那娇嫩肌肤。

被拒绝后的深山老妖顿时变得有些气息不稳，再也维持不住表面上的宽厚，硬是将那张白骨面具抵在了她的头上，黝黑眼洞连圣光都无法照亮：“若非因着你的缘故，我幽冥大军早就从那树妖开出的路中杀出……先前，你既已答应承了地藏之名，修持祂所遗留真经……无论如何都要了结此番因果！”

狰狞鬼影从黑山老妖的披风之下钻出，将甄晓拖拽着按压在了大厅正中位置。此时完全不敢调动丝毫圣光之力来反抗的她，与常人也没有什么区别，根本无力反抗。

头顶金针继续深入，甄晓的思维也随之越发难以维持。甚至陷入了只能被动接受信息，却完全无法思考的境地。

一本金册于阵阵梵音中逐渐浮现，其书页无风而动，其间似有万千佛陀在宣读佛法、经意，一张张、一句句的印入了她的识海深处。

玄妙幻音中，某个念头越发清晰、强烈。

‘释迦既灭、弥勒未生……自誓必尽度六道众生……拯救诸苦，始愿成佛。’

“……拯救诸苦，始愿成佛。”

跟随着未名诵读，无知无觉的楠楠轻语自甄晓口中发出。

声虽小甚微，但此言却是仿若皇钟大吕，顷刻间便传遍了九天十地。整个枉死城都在微微颤动，似是为之欣喜。佛塔之上的朗朗梵音骤然化为空灵之歌，一抹磅礴光辉冲天而起，照亮了这九幽绝地。

原力与世界的契约达成。

她，则为见证。

圣光源源不绝的从甄晓体内流出，从未想过能量竟会有着如此磅礴分量，以至于压的她根本无法动弹一丝一毫。

亿万生灵苦厄得以化解，那些痴怨仇恨在圣光之力下被缓慢净化安抚着……其量虽然如恒河之沙般微不足道，但正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就算是地藏菩萨本尊发誓愿，也要身体力行才能得正果。

任由黑山老妖将自己的身体摆弄成盘腿而坐的姿势，整个人都由内而外绽放着圣洁光辉的甄晓倾听着脑海中万千道颂名信奉的声音，听着他们逐渐汇聚成一个清晰而又响亮的尊号——大光明地藏菩萨。

虽然属于空有位格，且证道之日根本就不知道还要坐多少年牢的那种。

在如山压力下，甄晓尝试好长时间才勉强张开嘴唇说出声：“黑山大人，以哄骗、操控而发出的宏愿可做不得数。”

“夫人说笑了，若真无半点普度众生之心，地藏遗泽岂会选择于你？”在浩瀚圣光下，黑山老妖这具阴煞化身也有些支撑不住，都快要退到了佛塔边缘处：“虽然期间使了点手段，但结果，真的违背夫人本心了吗？”

对于这个发问，甄晓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常年混迹网络的男人哪个没有中二过？十个有九个都幻想过有朝一日可以拯救世界，装个特别大的逼……虽然，这不过是少年心性下的意淫，但如果真的有一天……有一天拥有相应的力量，并且还遇上了那个机会的话……

到底会如何选择？

难道自己还有几分圣母的潜质？

可是……

默然闭上双眼，虽然所思所想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但……甄晓现在已经看不清自己的心了，她不知道自己现如今到底被圣光与佛法影响有多深。

不知道面前的黑山老妖是不是在……欺负一个‘智障人士’。

毕竟，现在连思考都颇为困难。

甄晓目光转向被宽大袖口掩盖的手腕，觉得唯一破局之法就是相信主神的伟力了。想办法完成主线任务后就可以借机逃到轮回空间，所有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不急，不能急。

谋划不能操之过急，贸然张口讨要储物项链，很大的可能性会引起对方怀疑。尤其是里面放了太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被黑山老妖发现后根本没有办法解释清来源。

更何况以现在还是这种手指头都动不了一根的样子。

只能去相信队友，相信楚轩。

好在甄晓与黑山老妖暂时的‘化敌为友’了，战力方面将不会是主要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