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离王之死
午时，阳光正烈。
身处大理寺牢房的离王却感觉凉意爬满全身。远处，父皇身边伺候的大太监范公公端着盘子向他走来，他知道时间到了。
此时，离王眼中闪现了他二十年的人生缩影：幼年时，他和兄弟们一起在学堂接受大儒的教学指导；童年时，每逢佳节，知烈帝在前朝举办完宴会之后，总会抽个时间带着自己的皇子一起吃顿饭，真真正正感受一下天伦之乐，这个习惯也一直保持到了现在。或许，这也是父皇迟迟未下定决心斩了自己的真正原因吧。
少年时，自己开始意气风发，大哥南下去了边境带兵，二哥一心修佛，只有自己踏踏实实学习，颇受父皇喜爱；青年到了，自己找到父皇申请了一张名帖去参加了科考，一路过关斩将，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了一名真真正正的进士。那一刻，父皇骄傲的眼神，群臣赞扬的视线全部凝聚到自己身上，那是此生最高光的时刻。自己因此跳过了大哥、二哥成了第一个被封王的皇子。
再之后，自己在众人的吹捧之中渐渐迷失了自己，得意忘形起来。终于，自己忘却了父子天伦的温馨时刻，模糊了父皇呕心沥血治理这个国家的场景，眼中只剩下了那座闪光的宝座，心中似被邪灵侵占一般，只顾发出呼喊：我要得到那把宝座，哪怕出卖灵魂！
于是，自己在浑浑噩噩却又极度兴奋中开始招兵买马，开始鼓励、赞赏、教唆、驱使一些人去用一些非常手段达成目的。自己始终认为，这一切都是在为将来的大业做准备，哪怕牺牲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待得自己成为君王，再拿回来就好。就这样，邪念生，一步错，步步错……
此刻，看着范公公端着盘子一步步过来，离王全身战栗了起来，他感觉昨天被二哥揍过地方今天才疼，从骨头里开始疼，但一切都晚了。离王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刚闭上又马上睁开，哪怕此刻牢里混乱不堪，阳光皆为无，但看一眼少一眼啊，自己以后再也不能看到这个斑斓的世界了。
范公公每一步都似踩在离王的心上，明明很轻的脚步声却响在了离王的心上，咚，咚，咚，咚……
“老奴见过离王，今日我来送您一程，您……”范公公身为陛下身边的第一人，很少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我，知道了。”离王声音低低的说道。
眼泪不自觉流出来，那是骨子里的怕，说什么男儿在世无惧无畏，谁能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坦然面对。离王颤抖着嘴唇问道，“范公公可知道，父皇如何处置王妃和我的儿女？”
范公公沉吟了一下，方说道，“离王府从真正查案那天开始就被查封了，王妃和小郡王、小郡主被安顿在了王妃陪嫁的院子里，有人看护，您放心。”
“我沐浴天恩，却未尽人子之责；我娶妻生子，却未尽人夫人父之责。而今，大错酿成，万望范公公转告父皇：我为人处事混账，做事对内却很谨慎，妻儿不知道我的事情，万望父皇饶过他们。”说完这番话，自己踉踉跄跄起来，拿起托盘上那杯酒喝了下去。
杯子落地，人也落地，三皇子离王一生就这样交代了过去。
范公公让后面跟着的小太监确定了一下人真的没了气息，让人将尸体搭了出去，直接选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等着离王妃母子三人的到来。
这也是知烈帝的意思，尽管这个儿子十恶不赦，但人死罪消，还是让他的妻儿送他最后一程吧。
离王妃来的很快，带着四岁的郡主，两岁的郡王，看起来颇为凄凉。离王妃掀起白布看了看自己的相公，泪水随之流下。她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离王对其他人来讲罪行累累，可是对自己还是很好。这种好倒不是说浓情蜜意，而是一种相敬如宾的感觉。现如今，心中的石头落地，离王已死，她们母子三人该何去何从？
眼看着离王入土为安，孤零零起了一个坟头，离王妃踟蹰着问范公公，“公公，我们三人？”
范公公躬身一礼，“王妃，此地西行二十里就是清丰县，那里被陛下封给小郡王了，以后那里就是你们的家了。另外，王府中刨除那些不合规制的物品，其余钱财和您的嫁妆陛下也都返还给您了。”
离王妃拉着儿女跪下，叩谢天恩。她以为她们母子纵然因为皇家亲情免于罪责，也会被贬为庶人，以后要靠自己的绣艺生活呢。而今，陛下尚念祖孙之情，日后她当好好教育两个孩子，大历朝还有圣上，对他们只有天大的恩情。至于他们的父王，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对应的后果。
两队人马分道扬镳，范公公回宫交旨。
第二天，一道消息从朝廷传向京城：离王因病暴毙，已经下葬。小郡王封地为清丰县，他已经带着自己母亲和姐姐去封地了。离王案了结，其从犯一一判定了结即可。
至于向松，知烈帝内心很烦这个家伙，勒令他两天内出京赶紧滚回并州去。向松领旨出门之前问道，“陛下，并州通判顾峰怎么办？这段时间臣没在并州，可都是顾大人在并州代臣处理公务。”
知烈帝掀了一下眼皮问道，“怎么他之前站队三皇子还有理了？朕把他提升为并州刺史怎么样？”
经历过生死冲击，现在的向松颇有些不要脸，“可以，陛下，那臣辞官吧，最近在京城呆的很舒服，臣现在每天起来浇花喂鸟很是开心。”
“你给老子滚回并州去！”闻言的知烈帝怒了：这个混账惹出了一马车的案子，自己受御林军保护，在向家优哉游哉的享受起养老生活来了。自己堂堂天子，朝中大员哪个不是被他惹出来的案子忙的团团转。“陛下，那顾峰呢？”
知烈帝觉得自己错了，这货哪是不要脸，根本就是碰上二皮脸，他扔了一本奏折砸向了向松，“这奏章不是你写的嘛？他的家眷不是有人参与进来了嘛？还问，再问，朕就判他个共谋之罪！”
“陛下，臣写的很清楚，他是受胁迫，而且这次他所有犯罪的家眷臣都押送到京城了，好像已经被流放了。”向松嘴上抱屈，身体已经准备后退了，算了，自己尽力了，还是走吧，真惹怒陛下，那就是找死了。
“回去吧，你和他都属于功过相抵，好好办差，否则朕第一个不放过你们。”知烈帝严肃说道。
“臣领旨。”向松明白，自己和顾峰拉下了三皇子，陛下计较的明明白白。他倒是不怕，毕竟行得正，坐得端，陛下是明君，且案子说句惊动京城不为过，也没人能以莫须有的罪名诬陷自己。咱在朝堂和江湖都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