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危势
“姑娘当真要把元春氏卖进青楼?”
“姑娘说的话你还怀疑?”
“元慕阳是在认识姑娘之前就娶了妻的,他不喜欢姑娘,就当他是没眼光不行么?何必为难她.....”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姑娘要治她,就是因为姑娘向治她,和元慕阳没有多大干系!”
“无冤无仇的,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她身在黄梅城,因为她活得太顺心,因为她让姑娘不顺眼了!”
“可是.....”
“你是怎么回事?姑娘吩咐的事,我们做就好了,哪来恁多的话?让姑娘听见了,指不定会如何罚你!”
可是,仍是无法理解,无法与姑娘产生同理之心呐。别人活得太顺心,与她们何干?这黄梅城恁多的贵妇,比元春氏嚣张跋扈的大有人在,为何偏偏找上她?说到底,无非因为别的贵妇无论如何嚣张如何跋扈,她们的丈夫都会丑态尽出地匍匐在姑娘脚下,而元慕阳始终不曾看到过姑娘么?
“立冬,我警告你,别在姑娘面前问东问西,不然,你挨罚,可别怨我不帮你。”
“我还能问什么,姑娘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了。”
“那就行了,你在这边守着,我去眺一眼看货的人到了没有。”
看货的人......看元春氏的人.....姑娘是真正铁了心要把里面那个出身良好的女人卖入青楼了,可是,为何一定如此?姑娘,您为何一定如此?
既黑且冷的屋舍内,春眠啃下一块硬馒头,喝下一碗冷水,搓手搓脚,竭力设法让自己暖和起来,两只耳朵则支得老高,时时关注着外头动静。此时若有人进来,必定是买她的人到了。以蝶仙之心,她实在难以估量在卖她进青楼之前,还会不会有其他恶劣手法,比如.....命人奸污。在稻草虚掩之下,藏着一块她以对墙昏睡的姿态在墙上暗磨尖了石块。她不能让自己束手待毙。
“立冬,人快到了,等一下看货的人进去,你站得离这边远点。”
“为什么?”
“你哪来恁多问题?反正你站得远点就是了!”
“我站远了,若让她逃掉,姑娘岂不要责罚我们?”
“......哎呀,就是.....你如果喜欢听就听着好了,反正,也不会比蝶香坊的雏儿开苞时更难听,好歹她也不是个闺女了。”
“什么?你是说......姑娘要要要让人把她.....”
“她进了青楼,早晚不都要那样么?你做什么大惊小怪?”
“那种事......前面好歹是佛门净地.....”
“前面是佛门净地,但这是后面,是后山,再大的动静也传不到前面去,佛和菩萨如果会显灵,你我的父母被歹人害死的时候就会显了。那边有火把近了,看来人到了,我去接应。”
竟然料中了?!房内的春眠打个寒颤,蜷到角落把自己紧紧抱住。
小日儿,小日儿,来救眠儿,眠儿怕,眠儿好怕,小日儿......她抖着手,摸到那块尖石,若不能给人致命一击,她尚能用它来了断自己性命....可是,小日儿,眠儿舍不得你,眠儿不想死了,小日儿.....
门声吱呀半开,立冬举着火摺子划出一星光亮,“在我后悔之前,快走!”
“.....啊?”
“我说快走没听见么?我也不知道你能跑出多远,但那种事对女人来说,是最残忍的,要我放着什么都不做我做不到。快走,向左边走,那里离山口最近,山口左转不远便有一个小村子!”
“....谢了!”按她手势指点的方向,春眠掀足便跑。
冷风割剥着娇嫩面颊,坎路垫磨着柔软小脚,指引道路的,只有些微星光,她顾不得许多,只知向前跑,快跑.....
猝然,一记利亮的耳光之声划破静夜传来,伴之的,还有叱骂,“立冬,你敢背叛我?”
“姑娘,你可以打她骂她饿她,但不能用那种法子啊,同是女人,您该晓得那是何等的残忍.....”
“你懂什么?若不残忍,我会用么?元慕阳拿她当成一块宝,本姑娘想拭目以待,若这块宝成了一块破抹布他还如何宝贝,你居然有胆子坏我的事?”
“姑娘,不管是元慕阳还是她,都不是我们的仇人,我们何必.....”
啪!啪!啪!耳光声连作,惨呼声不绝。
春眠稍顿身势,回首说了一声“对不起”,咬牙扭身再跑。
“你以为你逃得掉么?”
身后厉风阵阵,春眠不回头,不停步,一迳疾逃。
“贱人!”跃身追来者冷笑,“和你玩一场猫鼠游戏也不错,你试试,如果能在一刻钟内跑出这山路,本姑娘或许会对你网开一面!”
猫鼠游戏便猫鼠游戏,不到最后,焉知谁是猫谁是鼠?春眠不回言,不搭话,脚本不辍。
“敢情,元慕阳就爱你这股子贪生怕死的懦弱形态么?”操之在我,欣赏一只猎物濒死前挣扎的感觉,委实太好,蝶仙笑得妩媚妖娆,“还不够快呢,想活命,还要再快些才成。”
春眠一足受凸石所绊,跌俯在地,引来追者更畅快的笑声。她挣扎爬起,继续。
“还要逃么?哈哈,你可真是有趣,怕死成这般模样儿,真是可怜.....”
春眠蓦然回头,挥腕。
许是委实不曾料到以为已见死相的猎物有此反击,许是太过得意致使警心下调,许是....鬼使神差,武功高强的蝶仙,竟未能避开春眠抛出的石块。石块的尖锐处,直刺刺刺中了妩媚丽颜。
“啊——”从这叫声之凄之厉,可以想见受创之重之痛,“......贱人,贱人,我杀了你!”
重掌从上由下,向春眠头顶贯来。
“谁是贱人!”一道身形疾若闪电,擦过黑暗当空,一手攫住春眠纤腰带离原处,一手挥剑削向打出恶掌的那只腕。
“元慕阳?”半边颊面为血所染的蝶仙避开剑锋,但见来者,恨怒更盛,“你的妻子伤了我,如此歹毒的女人,你还要护着她么?”
“像你如此歹毒的女人,的确不该活在这世界之上。”他以剑气驭起地下碎石,排了出去,借机起跃。他欲先离开此地。他不知妻子是否受伤,但贴在胸前躯体所传来的颤栗,令他着实忧心。
“元慕阳,你就抱着你这个丑陋懦弱的妻子下地狱罢!”蝶仙厉声尖吼,掷出了独门暗器硫磺飞珠。
那珠子在空气摩擦放大,撑裂表皮,倏然爆破。轰鸣声中。
元慕阳携妻纵身,纵若轻功卓越,仍有数点磷火燃上袍衫,怀里的春眠忙不迭挥袖为他拍打。
蝶仙扬手再发。
元慕阳一飞冲天,后借树枝之力提气奔跃。
蝶仙如影随形,手执飞珠,恫叱:“元慕阳,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你那个没用的妻子扔到地上,饶你一命!”
元慕阳身形倏停。
“怎么,动心了是不是?”人性之弱,她由来最是掌握,谁能在生死关头不顾自己生命?蝶仙扬唇,“把她抛到地下,你可以走过来,也可以径自离去,本姑娘说到做到,不会伤你....”
元慕阳勾笑,目光明灭一动,脱手抛出——长剑。
“元慕阳——”蝶仙尖唳。剑锋所取,正是她胸口。元慕阳武功之高在她之上,她避不开这精准一剑,却也不会让人好过,手中尚余的三枚飞珠全数掷出:要死,一起死!
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爆破声中,飞沙走石,火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