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夜捕袁廷奕
浓烈的夜色之下,雁南飞与墨月扮作赏景夜游的客人,双眼却时不时地偷瞄着正在监视鞠月楼的男子。
“阿哥,你是如何得知那人举止怪异的?”墨月漫不经心地问道,雁南飞讪笑道:“常年随父亲在边关征战,敌人为刺探军情,偶尔会派出间客,故见得多了,有时候一眼便可认出。比如眼前此人,与你我此时几乎一模一样,人在曹营心在汉,心思并未在这夜景之中,而在于鞠月楼。”
墨月懂了,不免赞叹道:“雁将军定然是一位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大将军。”雁南飞自豪地说:“家父乃是大明昭武将军。”墨月不解,问他何谓昭武将军?雁南飞思虑道:“总之就是朝廷官职最高,领兵打仗最厉害的武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男子起身离去。二人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立即跟了上去。男子步履极快,丝毫无心赏景,不多时便已离开闹市,穿过一片田地,又过了一座小桥,像是遁天入地,忽然便消失不见了。
雁南飞紧走几步,双目正在漆黑的夜色中搜寻,四周静寂无声,更不见半个人影。二人继续小心翼翼地朝前摸索而去,正面出现一道柴门。
墨月紧随雁南飞身后,正欲开口,门里陡然传来人语声,一男子道:“小的在鞠月楼外盯了许久,也未见那狗官现身。”另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不出两日,官兵便会一路搜寻过来,务必明日之前将那狗官擒拿,否则便会误了大事。哼,敢坏本王大事,本王倒是想瞧瞧你有多少斤两。”
雁南飞与墨月将此言听得一清二楚。那个沙哑的声音紧接着说道:“还有昨夜杀我多名兄弟的那二人,待本王做完大事,再来一一收拾你们。”此话分明指的便是雁南飞与墨月,二人心中不禁一紧,潜藏于黑暗之中,半天未敢出声。
过了许久,院内变得静悄悄的,雁南飞方才示意墨月等候在原地,而后悄然跃上墙头,观望着院内状况,竟然未见一人,也不见半点灯火。虽奇怪,但也未多想,只觉得是对方谨慎而已。他跃下墙头,退回原地,打算与墨月暂且离去,谁知忽然从夜色中陆陆续续冲出无数人影,瞬间将二人团团围困住了。
紧接着,院门大开,又燃起一片火把,将四周照得雪亮。那个沙哑的声音狂笑道:“既然来都来了,为何急于离去。”
雁南飞未料到竟然中了此人奸计,赶紧将墨月护在身后,而后抬眼望去,只见此人满面虬髯,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大惊道:“袁廷奕!”
对方也似是被他这一声惊呼吓到,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瞪着眼睛,厉声质问道:“你为何认得本王?”雁南飞本来不太敢确认此人便是袁廷奕,此时听他如此一说,便十分确凿了,暗自狂喜之后,忍不住怒骂道:“睁大你的狗眼,好生瞧瞧我是何人?”
墨月刚刚听见雁南飞说出袁廷奕的名讳时,很快想起了最初与雁南飞见面时的情景,也便是在那日,雁云死于此人剑下。
袁廷奕死死地盯着雁南飞的眼睛,却似毫无印象。墨月按捺不住,脱口而出:“你这个刽子手,便是你,那日害死雁将军……”
“你……你是……”袁廷奕支吾其词,果然并未忘记此事,也恍然间认出了雁南飞,脸色铁青,忽狂笑道,“原来是雁公子,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处又见面了。”
雁南飞想起父亲便是惨死于此人手中,握刀之手已然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恨不得立即便将之碎尸万段,可他又想到自己今日前来之目的,不得不极力隐忍,冷冷问道:“大胆贼子,竟敢刺杀圣上,你们可是此乃诛九族之大罪。”
袁廷奕扯着沙哑的嗓子干笑道:“原来你早已知晓我等为何在此。今日前来,便是替皇帝老儿对付咱们吧?唉,雁大将军是个老糊涂蛋,没想到他儿子也一样是个小糊涂蛋。若是皇帝老儿未听信谗言,雁将军会遭流放,死于途中吗?”
“你给我闭嘴!”雁南飞怒火中烧,袁廷奕却并未收声,反而变本加厉:“大明已经烂到根了。如今皇帝老儿打着南巡之名,劳民伤财,实乃是为游览天下美景。本王在此已等候多日,此次定要取他性命,也算是替天行道。”
雁南飞冷笑道:“你如此做,应当是为替宁王复仇吧?”袁廷奕并未答言,反而答非所问道:“雁将军之死,也与皇帝老儿脱不开关系。如此说来,你我皆有共同的仇人,何不联手,杀了狗皇帝,也替大明朝改改命。”
“若是杀了圣上,是你这个自称向王天子的取而代之,还是一心想要把持朝政,谋朝篡位的刘瑾小人取而代之?”雁南飞一语便戳中了他的心思,他愣了愣,不禁叹道:“看来你是打算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莫怪本王不客气了。”
雁南飞与墨月早已做好困兽之斗准备,豁然亮出寒铁宝刀,直指袁廷奕,怒喝道:“若想活命,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口出狂言,给我杀。”袁廷奕一声令下,众属下纷纷对二人刀剑相向。雁南飞一边对敌,一边全力护着墨月,同时慢慢朝后退去,打算找到空隙便先行退去。面对众人猛烈围攻,虽有些吃力,却还算应付自如。
墨月也并未闲着,瞅准时机放了两箭,两名刺客倒地不起。
袁廷奕悠然自得,像是在欣赏一场与己无关的表演,面色僵硬,双目比这夜色更要冰冷。此刻,在他心里,这二人已是瓮中之鳖,故并不急于将其拿下。
雁南飞护着墨月,已被逼到墙角,眼看着便无路可退。墨月见状,大叫道:“别管我!”言罢,又接连射出两箭,其中一箭直奔袁廷奕而去。袁廷奕反应如此之快,微微一扭头便躲了过去,随后冷笑道:“雁公子,想活命便放下兵器,此乃最后提醒。”
雁南飞哪有闲工夫理会他,纵身跃起,杀伐果断,唰唰两刀便又砍翻二人,方才冲他回道:“这话应是送予你最为确切。”袁廷奕不屑道:“不知好歹,那便今日送你去见雁将军吧。”
众属下闻言,越发加紧了攻击。雁南飞一人迎战数敌,寒铁宝刀已经被血染得殷红,在夜色之中闪着渗人的寒光。
墨月刚射杀一人,立即又有二人冲她而来。雁南飞被纠缠着,分身乏术。眼看着墨月将遭遇不测,夜色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更为激烈的喊杀之声。
所有人皆不知发生何事,顿时便傻了眼。很快,来者已与袁廷奕的属下杀成一片。雁南飞看清服饰,这才知是孙县令带人赶到,悬着的心随即放下。
袁廷奕这些年尽被人追杀,逃亡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嗅觉极为灵敏,此刻见势不妙,丝毫未作停留,转身便要逃走。
墨月眼明手快,弯弓搭箭,朝着袁廷奕背后一箭射去,结果正好被他一属下闯入挡住,救了他一命。她恼怒不已,正要再射,袁廷奕却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袁廷奕跑了!”墨月不得不大声提醒正在酣战的雁南飞,雁南飞一刀劈下,结果了近前一人,飞身奔至墨月面前,顺着她所指方向,径直追了过去。
袁廷奕与残留的几名属下慌不择路,这会儿已毫无恋战之心,只想着赶紧逃命。他们趁着夜色,在房屋巷道的掩护之下,如惊弓之鸟,片刻功夫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雁南飞明明看见袁廷奕是朝着这个方向而去的,此时四下张望却并未见人,于是纵身跃上屋顶,踩着瓦片一阵疾走,终于再次让他发现了袁廷奕的踪迹。
袁廷奕未听见有人追来,方才稍稍放下心,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可他万万没料到,正待他以为自己此次又跟往常一样可侥幸逃脱时,忽然一只大鸟似的人影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雁南飞手持寒铁宝刀指着袁廷奕,目光也如这宝刀一般散发着丝丝寒意。袁廷奕心中涌起一股寒凉,面对雁南飞这只拦路虎,明白今日断然是无法轻易离去了。他也不得不举起剑来,从牙缝里蹦出“找死”二字,随后与属下一同杀了过去。
雁南飞何曾将袁廷奕放在眼里,挥着寒铁宝刀,三两下便已解决了其他人,此时已只剩下袁廷奕目瞪口呆,惶惶然不知所以。可他并不打算束手就擒,陡然从心底发出一声暴喝,继而再次挥剑而上,与雁南飞纠缠在了一起。
雁南飞胜券在握,故也并未打算取他性命,只是冷静应对,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袁廷奕似是猜到他的意图,攻势更急,一剑更比一剑迅疾,一剑更比一剑凶猛。
雁南飞找了一个破绽,纵身跃起,跳至他身后,一刀劈下他手中之剑,随后那刀架在了他脖子上。袁廷奕败下阵来,不敢再有任何举动。可他又想着自己即将面临的结局,干脆把心一横,打算利用雁南飞的刀结果性命。
谁知,雁南飞迅速收刀,冷笑道:“想死?哪有如此便宜。乖乖随我回去,你我之间的账,我会一笔一笔与你算得清清楚楚。”
袁廷奕一听此言,更是彻底死心,又想要再度寻死,却被雁南飞一脚踹翻在地,捂着胸口,动弹不得。
墨月与衙役恰好赶了过来,见雁南飞已将袁廷奕生擒,方才松了口气。袁廷奕被衙役带走之后,墨月打量着他,私下担心地问他有没有受伤。他故意露出不屑的表情:“区区一个袁廷奕,能奈我何。”墨月不悦道:“害我白担心一场。”他忙笑道:“我这不也没事吗?”
孙县令得知意图刺杀圣上的凶徒被捉拿归案,顿时便乐不可支,非要亲自连夜审讯。可他没料到袁廷奕竟如此嘴硬,尝尽了大牢之内的十八般武艺,纵然已只剩下不到半条命,却仍是毫不松口,还称要见雁南飞,否则就算死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孙县令无奈,又怕真把人给弄死,只得遵循他的心意,让他见上了雁南飞。雁南飞看着血肉模糊的袁廷奕,心中并无半点情感。袁廷奕用力抬眼看着他,竟咧嘴一笑,说:“假装好人太久,你应是忘了自己也是戴罪之身吧?”
雁南飞心中一动,却面不改色道:“雁家是被诬陷的。”袁廷奕不屑道:“就算是遭诬陷,那也是皇帝老儿昏庸无能,听信谗言。你真正的杀父仇人应是皇帝老儿吧!”
雁南飞从鼻孔里发出一阵狂笑:“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你主子究竟何人?少与我提宁王,宁王虽是反贼,可你连替他提鞋都不配……当初雇你途中截杀我与父亲的幕后黑手该是小人刘瑾吧?如今雇你途中截杀圣上之人,想必也是他吧?”
袁廷奕面部微微抽动,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既已知晓何人指使于我,那便去寻此人才是。”雁南飞何曾不想亲手杀了刘瑾替父亲报仇雪恨,可他此前便已改变主意,决意要去面圣,揭露刘瑾罪状。故他此时听了袁廷奕此言,微微一笑:“若是你愿写下悔过书,揭露刘瑾罪状,我便饶你不死。”
“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袁廷奕极为不屑,“公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皇帝老儿此行必死无疑。倒是你,赶紧替自己想好退路吧。不如放了我,你我联手辅助公公杀了皇帝老儿,待公公登基,你我此生便可一步登天。”
雁南飞没想到袁廷奕竟如此天真,不禁叹道:“一群痴心妄想的东西,当今圣上就算再不济,也轮不到你等小人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