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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极寒大雪天

雨天,大牢,湿冷。

裘千羽躺卧于干草之上,闭着双眼,紧抱双臂,蜷缩着双腿,耳边是属下的叹息和抱怨之声。他们已被关了数日,刚开始进来时,一个个还破口大骂和威胁百里俾,饿了两日之后,便全身乏力,这才被赏了口饭吃。

裘千羽多次咆哮着要见百里俾,可百里俾从未现身。如今他总算变得安静下来,百里俾忽又主动出现了,看着一动不动的裘千羽,干笑道:“看来裘大人在此处过得挺安稳,本爵也就放心了。”

这时,裘千羽手下那些侍卫纷纷围上来,求百里俾放人。裘千羽翻身坐起,冷眼盯着百里俾,将属下喝退后,自个儿起身来到他面前,突兀着双眼,狞笑道:“百里俾,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对待本官。待本官出来,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百里俾仰天大笑道:“裘大人以为这辈子还能出来?”裘千羽不禁愣道:“你究竟想干什么?若是敢对本官不利,上面怪罪下来,你……”

“没想到裘大人也有如此天真的时候!”百里俾冷笑,“今日本爵前来见你,也算是看在往日情分上,送你最后一程吧。”

众人闻言,纷纷惊诧不已,有人怒吼着要出来杀了他,也有人苦苦哀求。裘千羽没料到百里俾居然真敢冲他下手,当即便勃然大怒:“百里老贼,你如此做法,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可惜你等已见不到那天了。再说,你的死与本爵有何关系?全拜反贼雁南飞所为,朝廷若是怪罪,也定然是追究他之责任。”百里俾言罢,转身欲走,却又驻足,回头对守卫说道,“从今日起,牢饭减半。”

阵阵怒骂声震耳欲聋,百里俾却像全然未听见似的,大笑着得意而去。

雁南飞出现时,百里奚正在用膳。他用手将饭菜塞进嘴里,弄得满手都是油渍,脸上也沾满了饭菜,脏兮兮的。雁南飞站在他面前时,他也全然视而不见。

“少土司,请郎中给他看看吧。”雁南飞冲身边的向怀光说,向怀光不屑道:“此是疯症,根本治不了,就算请了郎中也是白费精力。再说此事全是拜百里老贼所赐,是他自食其果,我等何须多此一举。”

“不试试如何知晓?”雁南飞想起之前那个百里奚,心头不禁隐隐作痛,“百里少爷与百里俾不一样,该受惩罚的不是他。”

向怀光轻描淡写地说:“雁兄,你太妇人之仁了。虽说他曾救过你与月儿,可目的并不单纯。”

雁南飞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他叹道:“百里奚亲口跟我说,他救你们,全因钟情月儿姑娘。随你们一同来桑植,也是为了月儿姑娘。雁兄,我知晓你与月儿姑娘情投意合,百里奚也知道,可他还要从中作梗,如今沦落到这般模样,也算是老天有眼吧。”

雁南飞听了此番话语,想起百里奚曾托付给自己之事,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百里少爷对月儿确实用情至深,我在容美时便已知晓。前些日子,他全都与我说了,还让我助他得到月儿芳心,我应下了他。”

向怀光无比惊讶:“雁兄,你这是何意?难道月儿姑娘不好,你要将她拱手让人?”雁南飞痛惜道:“少土司,实不相瞒,月儿是我此生唯一想要白头到老的姑娘。可如今我大仇未报,实难儿女情长。往后还要回京,取了刘瑾那厮的脑袋……我这条命,已是半步踏进阎罗殿,哪敢耽误人家。”

向怀光听他如此一说,也不免戚戚然,长叹道:“杀父之仇,不得不报。雁兄,我敬你是条汉子,月儿姑娘对你情有独钟,她未看错人,值得托付终身。”

雁南飞淡然一笑:“倘若百里少爷未成今日模样,也是月儿可托付终身之人。”

“可桑植与容美早晚还有一战,届时必将血流成河,月儿姑娘往后若真是做了娘娘……”向怀光欲言又止,雁南飞明白他的心意,上前去扶着百里奚:“世事艰难,战祸不止。百里少爷如今患了疯症,对他来说,应该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百里奚忽盯着雁南飞,猛然将他推开,怒目圆瞪:“你这个杀人不吐骨头的狗贼,我要杀了你。”说完又朝雁南飞扑了过来。向怀光正要上前制止,雁南飞已将百里奚按下,百里奚动弹不得,忽又痛哭流涕,哀怨道:“你们都是杀人不吐骨头的狗贼,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雁南飞松开他,沉重地叹息道:“好好的一个人,为何会突然变成这般模样了!”

就在这时,容美王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是向思安派出的舍把,他立于大堂中央,面朝百里俾,拱手道:“舍把参见百里土司。”

百里俾满脸阴沉,质问向思安派他前来所为何事。

舍把毕恭毕敬,道:“百里少爷如今正在府上作客,王爷以客待之,请望您切勿担心。”

百里俾大手一挥:“说正事吧。”舍把道:“百里少爷身份显赫,有朝一日还将堪当大任。王爷让我给您带句话,绝不会让百里少爷有任何闪失,待时机成熟,定当亲自护送回府。”

百里俾冷笑道:“向思安比那狐狸还要狡诈,他会如此好心?”舍把这才言归正传:“王爷打算跟您讨一样物品。”

“我就说嘛,向思安不会如此好心。说吧,他想要何物?”百里俾转身坐下,舍把重重地吐出几个字:“盐水女神图!”

此言一出,百里俾又腾地站了起来,直面舍把许久,直盯得他心里发毛。百里俾忽然狂笑道:“此图价值连城,哪能说给他就给他?”

“百里少爷的性命定要比此图更为金贵吧。”舍把道,百里俾不屑道:“我百里家的人从不畏死,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回去转告向思安,让他死了这份心,休想打盐水女神图的主意。”

“如此说来,少土司则性命危矣。”舍把只是代为转达,谁知百里俾一听此话,当即勃然大怒:“当初若不是奚儿,那二人早就做了刀下之鬼。向思安既不仁不义,那便休怪我手下无情。”

舍把从他眼里看到了重重杀气,虽心惊胆战,却依然鼓起勇气说:“容美与桑植结怨多年,百里土司您不日前大举进攻,破我城池,屠戮多少无辜之人。如今王爷拿少爷性命跟您换盐水女神图,这笔交易应该挺划算啊。”

百里俾在大堂之上来回走动,却一言不发。舍把瞟了他两眼,紧跟着又说:“王爷今日差我前来,也是为了不伤两家和气。百里土司,还请您给句准话,小的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向思安贪得无厌,竟敢拿奚儿性命相要挟。”百里俾眼神冰冷,“若是汉子,便在战场上交锋。如今为了盐水女神图,竟使出如此龌龊手段。罢了,你既来了,便留下吧。”

舍把不明其意,正疑惑地望着他,谁知他一声怒喝:“来人,将此人拖出去斩了。”

舍把大惊失色,连声叫嚷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百里俾,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将他斩杀后,再大卸八块,随后送去桑植王府。”百里俾目露凶光,想起派去营救百里奚的侍卫尽数被杀,更是怒火中烧,“来而不往非礼也。向思安啊向思安,你做初一,我便做十五。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有何能耐。”

“百里狗贼,你就不怕百里奚回不来了吗?”舍把仍在试图打消他斩杀自己的念头,“百里土司,你不可杀我,不可杀我呀。”

百里俾闭上眼睛,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惨叫,这才缓缓睁开眼,无力地叹了口气。

暮色时分,最后一丝光亮即将消失在天边时,天空飘起了大雪。密密麻麻的雪片漫天飞舞,天女散花般洒满了天地,顷刻间已白了头。

翌日一早,桑植王府前忽然传来一阵嘈杂,雪地之上,赫然出现一具断了四肢和头颅的尸体。侍卫将尸体搬进王府,平放于雪地上,重新拼凑成完整人体。

众人收到消息,纷纷赶了过来。向怀光一眼便认出了此人,不禁怒火中烧,恨不能立即去容美将百里俾碎尸万段。

“百里老贼,我与你不共戴天。”向思安浑身颤抖,他万万没料到此去容美的使者,竟也被百里俾斩杀。不仅如此,还将断了四肢和头颅的尸体送了回来,此举对他而言,已不仅仅是挑衅,更是一种宣战。

渐渐的,人越来越多。

雁南飞不认得此人,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何事,刚刚听向思安之言,方才大略猜到事情原委。他打算找向怀光问个究竟,向怀光却与向思安一同离开了。

舍把的尸首被搬走时,墨白方才现身。他只来得及看了尸体一眼,转头看到雁南飞,随即问询发生了何事。雁南飞望着尸体被搬走的方向,摇了摇头。墨白于是去跟侍卫打探,才获悉事情大致的真相。

“一大早,王府外竟被人丢下一具尸体?”雁南飞从墨白口中听到这话,也不免惊愕。

向怀光前脚还未踏进门,向思安便如猛兽一样发出咆哮之声,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睛里也充满了血,像要吃人似的。

“今日我与百里老贼之间又多了一笔血债,此仇若是不报,我向思安天打五雷轰,死后跌入修罗地狱,不得往生。”向思安气急败坏,语无伦次,竟拿自己起誓。

向怀光何尝不愤怒,甚至比向思安更要愤怒,只不过他未将愤怒流露出来,此刻压抑于心底的火焰已在熊熊燃烧,像是一不留神便会爆发出来,将这世间万物吞噬殆尽。

他给向思安端了茶水递过去,向思安饮下之后,方才渐渐平复下来,疲惫地说:“百里俾斩杀舍把,已表明不会拿盐水女神图交换百里奚。既是如此,便遂了他吧。”

向怀光懂了他的心思,却再次阻拦他杀百里奚。他陡然抬高声音:“为何不可?”向怀光沉吟道:“百里奚身份特殊,若是杀了他,百里俾更会有恃无恐。桑植刚刚遭了劫难,元气大伤,短期之内不易再战。若是百里俾再次来袭,我担心……”

向思安何尝不明白眼下局势,无奈之下,却又反问:“百里俾斩杀舍把,我若是无动于衷,不免显得怕了他。”

向怀光冷笑道:“百里俾此举明显是为了激怒于您,你若是顺了他意,反倒便上了当。不如暂且装作若无其事,他便摸不透我们的心思。如此以来,害怕的便应当是他了。”

向思安眼前一亮,那束光却又转瞬即逝。

向怀光只身来到百里奚面前时,百里奚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在酣睡。

墨白忽然也来了,可他并非来看百里奚,而是特地追随向怀光而来。向怀光望着地上的百里奚,伤感道:“本以为虎毒不食子,却未料到百里俾竟是禽兽不如。”

“少土司,先前那具尸体究竟是何人?”墨白问道,向怀光叹道:“阿爹派去容美的舍把,原本打算将百里少爷送回。没料到百里俾竟斩杀舍把,还砍下四肢何头颅后将人送了回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墨白却问:“王爷打算拿百里少爷交换何物?”向怀光迟疑道:“阿爹未与我说起,我也不知。”

百里奚依然趴在冰冷的地上,动也不动。此时,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大雪仿佛将天地连成一片,王府点缀其间,只有朱红色的大门,显得尤为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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