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江南余盛年
向怀光起身时看了雁南飞一眼,出门后不久,雁南飞也跟了出去。众人对他二人的离开,像是心知肚明,谁也未曾多言。
雁南飞远远地看见向怀光,当他走过去时,向怀光像是在等他,头也不回地说:“薛神医正在救治的人,怕是来头不小。只可惜未看到长什么样。我有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何出此言?”雁南飞问,向怀光叹道:“看那三人装扮,特别奇怪。自打那三人进门时,我便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似曾相识,却又实在想不起究竟在何处见过。”
雁南飞抓起一把雪,又张开手,雪花缓缓落下。他不屑道:“管他是何来头,与我们无冤无仇,不怕!”
“我等离去之前,务必打起精神,若是有人敢耍花样或有任何异常举动,切不可手软。”向怀光叮嘱,雁南飞道:“放心吧少土司,我们这么多人盯着,这几人若有任何不端动作,都逃不过我等眼睛。”
薛文贵在屋内为此人治疗,直到夜色沉沉,方才推门而出。他显得很是疲惫,双目之间尽显苍老之色。众人纷纷上前,打算将他搀扶着,却被他拦住:“无碍、无碍!”
“我家主人如何?”一人急促问道,薛文贵说:“毒气攻心,若是再晚些,恐就无力回天了。”此言一出,众人均松了口气。
“不早了,歇息去吧,明日一早,应可醒来。”薛文贵说完这话,便只身离去了。当夜再无事,一觉到天明,众人尚在睡梦里,被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惊醒。
昨夜又落了雪,干净的雪地上,被马蹄踩得稀烂。马背上的人,形色各异,唯独相同的是各人手中均持有刀剑等兵器。
“你等何人?为何擅闯百草谷?”向怀光厉声质问,对方领头之人看上去与向怀光年龄无异,眉清目秀,气宇轩昂。他骑在马上,俯视众人,似是饿了好几日,无力地问道:“你等又是何人?”
“此处是百草谷,我等皆是薛神医挚友,若是寻医问药,便请下马。若是为其他事,还请勿扰。”向怀光直言快语,男子轻蔑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我等正在追寻一名伤者。一路追来,了无影踪,想必此时已在百草谷了吧。”
众人随即便明白了这一干人等的来意。向怀光顿了顿,又道:“你们追寻之人确在百草谷内,但不能将他交予你们。”
“不交人,那便杀将进来,踏平百草谷。”男子讪笑道,“江湖传言,天下闻名的薛神医在百草谷行医救人,我等也不想打扰。若是不想百草谷血流成河,那便将人交出来。我等拿到人后,立马便走。”
这时,屋内二人听见外面的言语声,纷纷面色惊慌,不知所措。
“这百草谷岂是你等想进便可进来的吗?”雁南飞将寒铁宝刀往面前一横,“谁若敢再上前半步,休怪我宝刀无情。”
“哈哈,口出狂言,能打过我再说吧。”男子话音刚落,忽然从马背上跃起,身形极快,如影似幻,朝着雁南飞袭来。雁南飞提刀迎上,生生接下男子一掌,随后劲舞狂刀,呼呼地朝着男子砍了下去。
男子接连躲过几刀,忽然出手,直取雁南飞命门。雁南飞试图拿刀去挡,谁知此人忽又改变路数,缩手之后,飞身一脚踢向雁南飞腹部。雁南飞收身不及,就在快被踢中之时,墨白忽然出手,替他将那一脚挡了回去,而后与男子纠缠在了一起。
雁南飞安然落地之后,唏嘘不已。他没料到此人看起来年纪轻轻,身手却如此了得,刚才若是被踢中,定会重伤不起。
墨白与男子仅过了两招,均是有惊无险,若非自己侥幸避开,恐已败下阵来。于是便再也不敢小觑,被迫使出武落剑法,剑气随风而去,瞬间便逼得男子连连倒退。他纵身跃起,跳出三丈之外,这才落定,挥手制止墨白。
“为何不打了?”墨白正杀得兴起,不得不收剑。男子盯着他,疑惑地问:“你为何会使武落剑法?与欧阳前辈究竟是何关系?”
此时,不止墨白大惊,其余听说过欧阳荀名讳之人也全都惊讶不已。欧阳靖听见有人竟称呼父亲为前辈,想必是旧相识,于是更加努力盯着对方,想知晓此人与父亲到底是何关系。
“既认得武落剑法,那便是与前辈相识的,你又是何人?”墨白反问道,男子叹道:“我曾多次拜访欧阳前辈,想要拜前辈为师,学习武落剑法,可前辈不仅不收我为徒,还称要将剑法带进坟墓。这便奇怪了,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前辈的剑法?若非前辈亲传,便是盗师。”
众人知晓事情原委后,这才松了口气。欧阳靖望着墨白的背影,对父亲将不打算留存于世间的武落剑法最终传给墨白一事,甚感欣慰,因在她心里,无论是武学造诣还是人品德行,墨白均配得上。
墨白听他如此一说,先是笑了笑,随后感慨道:“原来如此。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江南余家,在下余盛年。”男子抱拳报上名来后,墨白闻言,眼中闪过一道惊喜的光,随即忙抱拳:“原来是余少主,久仰大名。”
常年行走江湖的欧阳靖自然也听过江南余家,此时听闻大名,除了惊讶,还有感慨余盛年不仅如此年轻,且在武术上竟有这般造诣。
江南余家,江湖上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仅财大气粗,且网罗天下英雄替天行道,敬仰者众,吸引了诸多英雄豪杰争相奔赴,不过,其中也不乏奇门异术之辈。久而久之,余盛年在父亲年迈便继承接管了余家,行事作为比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便有了“江南余家,盛年少侠”之称谓。
余盛年听闻墨白竟也知晓自己名讳,高兴之余,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便烟消云散了。他下了马,夸道:“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欧阳前辈高徒,怪在下有眼无珠。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姓墨,单名一个白字!师父遭奸人所害,临终前将武落剑法传授于我,我也是……唉!”墨白话未说完,余盛年惊叫道:“墨白兄,你刚才说前辈他老人家已……仙逝?害他之人究竟是谁?”
墨白面色痛苦,重重地道出了这个令他咬牙切齿的名字:“郑天胤!”
顷刻间,余盛年瞪大了眼睛,他身后之人也全都面面相觑。
“修罗刀郑天胤?”余盛年重复道,墨白说:“正是此人。”
余盛年似是长长地吐了口气,用手一指墨白身后:“害死欧阳前辈的凶手郑天胤在此!”
众人哗然,一时却未懂他此乃何意。欧阳靖忽然站出来问:“薛神医正在救治之人,便是修罗刀郑天胤?”
余盛年缓缓点头,再次重复道:“薛神医正在救治之人,便是害死欧阳前辈的修罗刀郑天胤。”
欧阳靖一听此言,当即便拔出双剑,转身进屋,谁知薛文贵忽然现身拦住了她的去路。她眼里燃烧着熊熊烈火,咬牙切齿地说:“杀父仇人正在里面,我这便要去杀了他。”
“你们刚刚所言,老夫全都听见了。”薛文贵道,“可你们不可杀他。”
“为何不可?”欧阳靖怒声道,“郑天胤乃奸邪之人,您救他便等于在救一个恶人。”
薛文贵心平气和道:“无论何人,也不管善人还是恶人,就算他如何该死,但凡进了百草谷,便是老夫的病人。只要老夫在此,便无人可动他。”
欧阳靖早已怒火中烧,可她再如何愤怒,也只能强忍着,绝不会对薛文贵出手。
向怀光见状,对欧阳靖说:“薛神医说得对,郑天胤虽是该死,可如今是薛神医的病人,要杀也得待他离开百草谷。”
“欧阳姑娘,暂且再忍上一阵吧。”雁南飞劝道,“如今郑天胤已是穷途末路,只要一离开百草谷,便是他的死期。”
“墨兄,里面是何情况呀?”余盛年在外面等得急了,大声问道。墨白转身来到他面前,回道:“余少主还请稍安勿躁,屋内之人确实是郑天胤,可他如今中了剧毒,薛神医正全力救治……”
余盛年却说:“如此岂不更好?也省得我等再劳心费力,大费周章。”
“可百草谷乃薛神医悬壶济世之地,不可在此杀戮生事。”墨白转达了薛文贵之意,余盛年叹道:“也罢。郑天胤如今已是瓮中之鳖,便再多留他几日性命吧。”
随后,他让同来之人就此候着,但凡见到郑天胤,格杀勿论。
墨白很是疑惑余盛年为何会与郑天胤也结下恩怨。余盛年道:“此事说来话长,在下也是受了风都宣抚使乔天佑的委托……”
原来,乔广义殒命之后,他儿子乔天佑便接替他做了风都宣抚使。乔天佑上位之后,发誓要踏平“鬼市”,可以己之力并无法达成所愿,故才辗转寻到余盛年。
“几日前,在下带领江湖侠士,杀进修罗殿,与郑天胤斗了三天三夜。郑天胤重伤逃亡,我等一路追赶,这才来到百草谷。”余盛年眼前浮现出风都鬼市血流成河的场景,“墨兄,在下方才所见那位姑娘一听郑天胤之名,便忽然变脸。姑娘与郑天胤有何过节?”
墨白也未隐瞒,直言其是欧阳荀的女儿。余盛年几乎惊掉下巴,喃喃道:“原来如此!”
“今日之事,还请余少主多担待。郑天胤如今已是瓮中之鳖,量他也掀不起多大风浪。待他离开百草谷,我等再联手将他拿下。”墨白话音刚落,雁南飞凑过来补了一句:“到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这位兄台又是……”余盛年问的是雁南飞,墨白道:“这是我义兄雁南飞。此次前来百草谷寻薛神医,也是为治姝儿姑娘的双腿,原本明日便要离去,谁知遇见了郑天胤。看来是天意难违啊。”
“好,那我等便在此处等着,待他现身。”余盛年欣然道。
此时,薛文贵进了屋里,面对合眼而卧的郑天胤,道:“外面发生之事,你都知道了吧?”
郑天胤一夜昏睡之后,早已醒来,将外面的纷纷扰扰尽收耳中。他不屑地说:“一群宵小之辈,又能奈我如何!”
“如今老夫已将入侵你身体剧毒消解,接下来便要靠你自己了。”薛神医道,“你一旦离开百草谷,等候在外的人等立马会遭群起而攻之,你凭一己之力,能否活下来,便要看造化了。”
郑天胤原本要大笑,谁知刚一张口,伤口便撕心裂肺地痛了起来。他翻身坐起,紧握双拳,冷笑道:“我郑天胤可是天下第一,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就算只剩一口气,也无人能敌。”
“老夫劝你还是待恢复两日再出去吧。”薛文贵叹道,“你结怨太多,如今仇家聚集在外,老夫可不愿刚刚救活的一条性命,便又要踏入阎罗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