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老不死

天琪子刚才不慎流露了心声，自顾自尴尬了半天。尽管她身为教习，但毕竟只有十六七岁，此时好不容易缓解了一些，赶忙冲着三女道：“好啦好啦，非云今日擂台上消耗太大，虽然服用了神丹，但毕竟气血尚未完全稳固，你们三人休要再啰嗦，非云在黄字堂已无住所，今日就留在我这里休息，明日地榜挑战仍将继续，如果有人再来挑战，特别是前七中别有用心之人，我担心...”

莫非云闻言赶忙说：“不用不用，这是二姐的居所，我还是去道典阁密室中休息吧，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再说了，我感觉自己服用神丹之后，全身上下气血充盈，完全没有任何不适。”

天琪子忽闪着大眼睛正要开口，余光却瞄见三女若有所指的齐刷刷盯着她，于是转念下只好略带心虚的道：“这样吧，非云在我屋内休息。好好的养精蓄锐，我们谁也不打搅他。你们三个跟我在室外做岗哨，万一有什么变故，我们四人可以及时预警，保证非云的安全，你们看呢？”

在天琪子心中，一则已经明确有人欲对莫非云不利，此时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敌在暗我在明，莫非云在自己这里，有爷爷百善子的暗中保护，多少会相对安全些；二则关于莫非云这些日子的领悟和创新，很迫切的想要讨教一番。但若强留莫非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话，这三个小妖精单是眼神就能把自己吃了。

此话一出，三女自然无从反驳，本来玉香子还想调侃一番，但天琪子是教习，又说出了无可反驳的理由，玉香子到嘴边的话只能硬生生咽了回去。

玉菲子听闻此言，带头向外走去，却忍不住回望了几眼，莫非云对视之下，心头一阵颤动。

待四女走出，莫非云也暂且放下儿女情长，主要是这几日地榜挑战带给他的信息太大太深，不管是自己的领悟，还是实战中你生我死的较量，即便再仁慈，面对置你于死地的对手时，不管心态如何，往往是身不由己，这对于莫非云来说，前10年在小陈村的无忧无虑，入道门后一个多月，让曾经连杀鸡都不敢的自己，却在擂台上斩杀他人，这番经历换做活了几十年的修真者来说，也许不值一提，甚至为人耻笑，但对于一个10岁的孩子来说，能做的仅仅是压抑住内心的恐惧和不适而已。

待四女走出屋外，莫非云花了足足一刻钟，才将心态调整平和，神念向外放出，感受到四女在四个方位稳定下来，心中不禁生出无限感激，内心波澜起伏。

前十年，自己和瞎子老爹相依为伴，但从未有过这一个多月的幸福。这是一种被人关注、被人肯定、被人依赖、被人崇拜的感觉，莫非云的内心不仅有无限的感恩，更有一种豪气重生的感觉。

当下，莫非云眼观鼻，鼻观心，返观内视，收敛心神，将一切儿女情长、七情六欲慢慢抛之脑后。致虚极，守静笃，一阳生，先天起，小周天自动运转，一股热流循经而上，头顶百会穴瞬间像是塌陷一般，东土大陆仅剩不多的灵气像是化作漏斗一般汩汩向中心汇集，径直向下丹田涌去。

片刻间莫非云已达物我两忘的境界。这两日的擂台比试对莫非云来说是个极大的考验，毕竟他是个未经世事的土包子，但是在道典阁闭关的这些日子，莫非云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不能从理智出发，一切缘起时以自然心处之，不假思索、毫无城府，这也说明莫非云年轻幼稚、没有心机。

但稚嫩不代表没有智慧，恰恰相反，莫非云是东土大陆乃至真武大陆中唯一的佼佼者，是未来带领这片破碎大陆重新归墟的唯一圣王。

在莫非云入定后，原本还能感应到莫非云气机的、在屋外的四女忽然同时陷入一片虚无，原本呼吸、生机都能彼此感应，却在那一刹那突然了无生机，四人竟然同时进入了一片混沌状态，似睡非睡，若醒非醒，只有莫非云一人心智清明，仔细回顾起了这两日的战斗。

然而此时，在道门一个极为隐蔽的密室内，万千纸符层层叠叠，又有诡异的阵法做禁制，四方八面无处都遮掩的密密实实。密室内，三个老叟各自沉思不语，一个年轻人忍不住道：“我就不信了，他莫非云再天才，也不过10岁而已，这对于咱们东土大陆活了无数年的仙人来说，他不过是个蝼蚁，哪怕有三清碑的预示，也要十年以后，我就不信了，他这十年内倘若暴毙而亡，上界的接引使者能奈我何？为什么三位师叔还在犹豫不决？”

一位白衣老者捏了一把胡须，缓缓道：“子君稍安勿躁！东土大陆受真武大帝神念守护久矣，若不是咱们人族生存之地有这片迷雾守护，这百万年来，人族早已亡矣！然而可悲的是，在整个破碎的真武大陆上，我人族却是最弱小的一方。无论是水族、精灵族、火鸟族，其数量都是我人族的数十倍乃至数百倍，且皆骁勇善战，悍不畏死，各有灵力法力，而我人族，绝大多数都是凡人，根本没有战力，八大宗门、四大国度，加起来能与之一战的，十不过三。”

白衣老者顿了一下，面带凄苦，继续缓声道：“子君，你也知晓，这水族、精灵族、火鸟族，原来不过是家养的宠兽，花园里的萌宠，但是远古那场大战之后，整个星球被打碎，仅剩的这一块大陆被四方割据，那些原本的萌宠不知怎的就突然开了灵窍，萌发了心智，竟然开始修行，反噬人族。因为他们各自的属性和天赋所在，在某些能力方面反而远胜人族，倏忽间竟然超越人族成为强大的存在。”

“这些年，因为真武大帝的守护，人族偏居一隅，乐不思蜀，慢慢的淡忘了从前的星球，淡忘了人类的尊严，竟然把从前的萌宠当成了自己平起平坐的对手。这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可悲...子君，你这些年被宠坏了，你要知道，我们的敌人不是莫非云，而是其他三族。对，莫非云的出现对你、对玉诚子来说，确实是个不可逾越的打击，但你要把眼光放远一点...”

“你给我住口，你个老东西！”柳子君勃然大怒，刹那间颈后的头发竖起，整个人面目狰狞，像是随时发动袭击的猎豹，一股能量波动直朝老者而去。

白衣老者闷哼了一声，刹那间风平浪静，柳子君那看似强大无比的能量就像一块石头打进了棉花堆里，仿佛根本没有发生。

白衣老者不紧不慢的道：“子君，你应该知道，若不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孙，老朽根本不会应邀前来。老朽并不想造反，不过是受人胁迫、被拿把柄而已。你要清楚自己的位置，你还年轻，我不一样，几千年几万年熬过来，活着不如死去，我没有他求，只希望如果...如果有人能带我突破桎梏，打破这真武大陆的规则，能更进一步，走到更高的位面，哪怕只是看看更高位面的世界，我也会心满意足。可是我等了太久了，太久了，我行将就木，生不如死！你知道吗，我在几万年、几十万年前就到了这个世界的顶峰，我可以在这个世界呼风唤雨、为所欲为，但是唯独无力打破这个世界的规则，向更高一级跨越，我、你们、整个真武大陆的修仙者甚至凡人、妖兽都像是被写好的程序，无法突破桎梏，又或像是被囚禁在牢笼的困兽，再怎么努力也没有丝毫改变，你能理解吗？不是一年两年，十年八年，是几万年、几十万年，你只能按照既定的程序按部就班、枯燥乏味的活着，因为你根本就死不了，你想死，想解脱，你不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几十万年都是这么枯燥，但是没办法，你只能像个傀儡一样，这就是凡人所说的仙人，哈哈，世人只道神仙好，不知神仙死不了。”

“逍遥子，你少说两句”旁边的灰衣老者忍不住发声，灰衣老者戴着宽大的帽子，把脸遮的严严实实，加上坐在昏暗处，身上毫无灵力波动，如果不出声，感觉就像是凡人，这恰恰是返璞归真的境界体现。

逍遥子长叹一声，道：“对，是我莽撞了。莫非云没有出现之前，我们三人确实有共同的想法和目的，但是自从莫非云这小子出现以后，我隐约看到了一点希望。”

不等逍遥子说完，身旁一直没有发话的红衣老者突然抬起头，斩钉截铁的道：“逍遥子师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莫非云在三清碑这一出确实几十万年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轰动整个道门，甚至整个东土大陆，这几天听说已经传遍了其他三族。但是，以前有过吗？凭什么就能百分百的断定这是真的，也许是那摘星子为了给自己的关门弟子长威风故意弄得障眼法呢？什么十年后接引使者降临？谁知道呢？就算是真的，不一样要渡劫吗？没有渡劫凭咱们这真武大陆的肉体凡胎如何飞升？如何突破？所以依我看来，这莫非云的斤两咱们还要在掂量掂量，先不说这世上真有这么优秀的天才，即便是有，也不可能从天而降啊！哪一个天才不是需要优秀的遗传，需要宗门无数的资源供养，加上个人的努力逐步成长的，这数十万年、百万年来你听说过哪个凡人能一蹴而就，突然就由凡入仙的？他莫非云我已经调查过了，他本是北水国武周郡小陈村人氏，和一个瞎子父亲相依为伴，这瞎子嘛，没什么背景，更没有任何武技仙法，就是一介凡夫，不知道怎的，摘星子突然就把这小子带入道门，估计是看这小子根骨资质都是上乘吧。那瞎子嘛，也随之就消失不见了，应该是被摘星子顺手给灭了。”

红衣老者顿了顿，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容，接着道：“就算他莫非云根骨资质属上乘、上上乘又如何？反正打死我也不信他是什么未来的圣王。开玩笑，圣王是什么？咱们这真武大陆上最高境界只是天仙九品，到了上界，又有上仙、玉仙、金仙、罗仙、神仙、尊仙，但是谁知道呢？这些年飞升上去的也有十几个吧，可是又有谁回来过呢？说好听是飞升，说难听也许被骗上去当猎物了，反正我是不信，都是典籍里的传说，更别提圣王了，那是哪个世界、哪个位面的仙？什么级别？难不成跺一跺脚就能摧毁一个星球吗？要我说，无崖子师兄，逍遥子师兄，咱们且只顾眼前，在这真武大陆不生不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好不快活，管他什么飞升上界，什么金仙罗仙又或者圣王，统统与咱们无关，我说的对吧？”

逍遥子不由嗤笑一声，道：“三弟，就算你说的在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如你所说，这莫非云一介凡夫，为何入我道门仅仅一个多月，就能到地仙七品的境界？这于情于理都只能用奇迹来解释吧？”

红衣老者闻听此言，顿时无言以对，只能用手拍着脑袋。

无崖子见状，缓缓道：“依我所见，定是这摘星子用了什么手段，否则绝不可能有这样的修行进度，摘星子这几万年来不问世事，似乎总是在闭死关，也许闭关期间琢磨出了什么障眼法之类的，又或者极速提升初学者境界的秘术，否则他怎么会突然出关，出关以后又突然带了这莫非云回来，总之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也许是道门那几个掌权的老家伙故弄玄虚，想要对付我等，这莫非云兴许就是个楔子，逍遥子说的没错，我们原本的计划正在按部就班，突然冒出个莫非云，不管他是什么未来的圣王，又或是道门此刻的天才，绝对不能阻挡或者妨碍我们的计划。逍遥子，你还想不想你那不孝的四世孙的前途了？”

逍遥子一开始还想反驳，直到听闻最后一句话，突然之间面如死灰，饶是他这等成仙已数十万年的老不死，想到自己的儿孙辈，也不由得权衡利弊。

逍遥子长叹一声，道：“无崖子师兄、青灵子师弟，你二人年岁不比我，但资质慧根超过我，也许智慧方面也强于我，虽然我多活了十几万年，但是目光狭隘，只知道照顾子孙后裔，导致了今天的这种受制于人的局面，也罢，你二人说的也并不是全无道理。莫非云的事我保持中立，你们要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吧，我既不同意也不反对。”

无崖子与青灵子闻听此言，彼此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柳子君，仿佛这里活了几十万年的老怪物都不如这一个扯大旗的仙二代说了算。可想而知，在柳子君的背后站着怎样的人物。

方才，柳子君一时暴怒，不由得对逍遥子动了真怒，然而实力差距却宛如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千丈，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柳子君吃了个瘪，却也是明白人，知道逍遥子一旦动真，一千个柳子君都不是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