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李国栋试探郑望好
王妈妈匆匆吃了早饭,她做事有条有序,一丝不漏,她把早已煮好的茶叶蛋还有蒸好的夹心麦饼放进竹篮里,用一块新毛巾罩在上面,又从灶下铲了些炭火儿放进铜制的暖器里,她一手提着小竹篮子,一手提着暖器朝王清玉的轿子走去。
王清玉觉得轿里暖暖的透出股暖气,这冷轿成了暖轿,她颇为感动地对王妈妈行了个礼说:“王妈妈,谢谢你,真是有心了!”
王妈妈见一个大小姐竟然对自己行礼慌了神,忙跟着弯腰道:“你这是做甚,可折煞我了呢,应该我谢谢你才是。”
这时听得胜万年在催促着,说时候不早了该起程了,她本想跟王妈妈再寒嘘些话语,暖暖王妈妈的心,她只好依依不舍的向王妈妈告别,向送行者告别,进得轿去。
胜万年跨上马背。
远处飘来送行歌:
晨起动征铃,离别俩相惜
金光照银毡,屋檐滴嗒声
行轿前头去,骑马夫后行
挥手各东西,儿女共沾巾
胜万年骑上马正要朝前奔去,却听得后面何赛清何志何老爷大声地在叫他:“胜大人,我们来迟了,请留步。”
他勒住马跳下,向他追来的两位老爷握手告别。
两位老爷送了他自制的谷雨前的细茶,他没推辞,让衙役接下,便辞别两位老人准备继续前行。
没走几步,见何有生和刘招亲提着一只小竹篮子赶过来,他见了自然下得马来,询问两人日子过得可好。
俩人红着脸回答说:“托胜大人您的福,我们现在的生活已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胜万年满意地说:“看来我做你们的月佬是做对了的,你俩能走到一起多不容易,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何有生和刘招亲千恩万谢地说:“胜大人,难为您这样关心着我们,我们定会好生的过日子。”刘招亲把手上的小竹篮交给胜万年说:“乡下人没什么可送,送几个煮熟了的茶叶蛋,你们在路上可吃。”
胜万年看看竹篮里的十多个茶叶蛋说:“我怎么好意思收你们的礼呢,看你们俩都面黄肌瘦的缺着营养,拿回去你们自己吃吧。”
何麻婆见刘招亲左右为难,她接过刘招亲手上的小竹篮,自作主张的放进王清玉的暖轿里对胜万年说:“你是百姓的父母官,你一心想着百姓,百姓也就会一心想着胜大人你呢,这一篮小礼,只是略表对你的心意,我代你收下了,如果你不收下反就不好了。”
胜万年撩起轿帘跟王清玉说了些话,从轿里拿出一块十分漂亮的女式围巾递给刘招亲说:“你俩成亲是我做的月老,男婚女嫁,人生在世只有一次,本应该风风光光,可偏偏这世道不平,委屈了你俩,我没别的可送,就送这与你们算是贺礼吧。”
刘招亲见胜万年手中的貂毛围巾,她哪里敢接,反而吓得她连连后退说:“胜大人,快收回去,我一个乡下农妇哪用得着这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你夫人才配得上它,你快把我送给你的鸡蛋还我好了。”
胜万年看到刘招亲被吓成这样:“你如果把你送出去的礼要回去实有不妥,我也一样,如果我把送出去的礼收回来也是不妥的。”
他的话说得在场的哈哈笑起来,刘招亲只得双手接过围巾跪在地上千谢万谢。
胜万年示意刘招亲起来,便上了马,马儿慢慢地往前走,抬轿的也放慢了脚步,在他们后面的村人越集越多。
正走着发现前面路上站着一对夫妇,那妇人手上抱着一个婴儿,旁边的男子一只手扶着抱着孩子的妻子,另一只手也提了一个小竹篮子,它的上面盖了块新的毛巾。
村里人一眼便认出,是何传代夫妇抱着孩子站在雪地里等着胜大人经过。
胜万年又一次下得马来,他对何传代笑笑说:“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便是你妻子王桂香和你刚出世不久的儿子吧?”
王桂香低着头腼腆地说:“胜大人,青天大老爷,你可是救了我们全家呢,我带着孩子来当面跟您说声谢谢。”
胜万年摆摆手:“你一个女人能这样宽宏大量,也是难得,何传代虽做了不少错事,但知错能改也是可取的,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王桂香很感激地说:“胜老爷,我们托您的福都好着呢!我婆婆已搬去跟教书匠住了,我也分给她一些柴米油盐还有现银,并叫教书匠挑了去,胜老爷,我想等孩子满月请何赛清老爷和许志安老爷作个证,分些田地给她们,这样的话就可以她过她的,我们过我们的日子,眼不见为净,胜大人,我分些田地给囡囡婆的事你觉得是否妥当?”
胜万年想了想说:“既然囡囡婆已搬去跟教书匠一起住了,你再分些田地给她,说明你够宽宏大量了。”
他又转身对何赛清和何志安两位老爷说:“两位何家老前辈,我回去后,你们处理事情时记住一点,分给囡囡婆的田地不能让她选让她要,只要她种出的粮食够吃即可,且她死后分出去的田地仍归何传代夫妇所有。”
何赛清何志安俩老爷听了胜万年的吩咐都齐声应着。
王桂香觉得自己该说的话都说了,该做的事胜大人也帮她托人了,便示意丈夫把他手上的小竹篮子交给胜万年。
胜万年哪里肯收,摆摆手让他们收回去。
王桂香见胜万年不肯接她丈夫手上的礼,就急得抱着孩子跪在雪地上,求胜万年收下这份薄礼。
胜万年实在无奈赶快扶起王桂香:“快快请起,我收下便是。”
他凑过头瞧了瞧王桂香手中的孩子,赞不绝口:“多可爱的孩子,为了孩子就得好好的过。”
他边说边从自己的衣袋里摸出两块银元塞在包着孩子的小棉被里:“这孩子跟我有一面之缘,一点小意思算是给孩子挂个红。”
何传代见胜大人给儿子二块银元,想起他向他母亲讨要银元的情景,那简直不是他母亲,而是一个淫妇,只有当淫欲得到满足才会赏他铜钱或银元,他想到这些,扑通一下跪在雪地里泪流不止:“胜大人,你只管放心好了,我一定听你的话,好好的待我的妻儿,老老实实的做人。”
胜万年一把把何传代从雪地上提起:“我就知道你的心并不坏,只是你受你那母亲的迷惑,现在总算清醒过来了,浪子回头金不换,看你长得这等模样,可偏偏得着个似花如玉的贤惠妻子,你妻子又给你生了个这么可爱的儿子,你还不好好做人过日子也确实不是人了呢。”
他说着从王清玉的轿里取出一包东西,交给何赛清老爷,并对何赛清和何志安俩位老爷说:“我来时匆匆,去时也匆匆,我差点忘了,这包里有为数不多的银子,你俩查一下,村里谁家揭不开锅的,代我买些米粮送去,给那些饥寒交迫的村民救救急。”
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晴空万里无乌云,路上积雪渐渐融化,村人不怕湿脚送了一程又一程。
胜万年勒住马转过头大声喊着:“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乡亲们,你们大家都请回吧!”
正所谓:
青天辞别何家村 ,百姓依依难舍别
送了一程又一程 ,送君千里终一别
村人这才停住了脚步,他们望着轿子和骑在马上的胜大人渐渐的远去,这才散去。
李国栋老爷是个守信之人,他返回到何麻婆的家,想看看郑望好的洋药。
王妈妈没去送客,她在家收拾桌上的碗筷,照看孩子,她见大家坐在桌旁就立即端茶上桌。
郑望好客气地对李国栋老爷说:“李伯父,让你见笑了,我们是寄人篱下,这是何婆婆的房子,我们的房子还在建造中。”
李国栋老爷听了只是笑而不语,她讲得可怜但又不失脸面。
何奇特本想陪李国栋老爷说说话,这时有病人前来找他看病,何奇特只得起身对李国栋老爷抱歉道:“李伯父,失陪了,我去看看就回。”说着便朝医馆走去。
李国栋老爷见桌前只坐着郑望好,他没话找话有意无意的说:“你家何婆婆何许人也,她识字否?”
郑望好听得李老爷关心何麻婆,她觉得十分好奇:“李老爷,你对何婆婆这等关心定是你早认识她了的吗?”
李国栋老爷笑笑说:“我是在生意场上滚来爬去的人,人上百形形色色,见的人多了,就喜欢观言察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倒是想真正认识何婆婆呢,她应该识字识文吧。”
郑望好听了默不作声,心里清楚旁观者清,但自知己是无退路可走。
李国栋沉默了一会又说:“我侄儿的不育不孕症想来你是有法子了?”
郑望好一听,心里一惊,故作坦然,她对李国栋老爷谎言说:“我和何大哥已给他们俩夫妻都用了药,还熬好药汁让他们带在路上服用,见好不见好也就看这几天的药起不起作用了,能怀上那是好事儿,没怀上我也无可奈何,我也没有别人传得那么神,李伯父,你说呢?”
李国栋老爷知道郑望好说了谎,但他还是不露声色地对郑望好话里有话的说:“你说的这些话可不像真实的你,李伯父是爱说实话的人,我看你的心里还藏着一番话,凭我的直觉应该说的没错吧?”
郑望好心里暗暗的叫苦,这李老爷也太厉害了,她脑子里想什么都知道,难道他洞悉了一切?不,不可能,除非王姐姐告诉他了,这也没不可能!王姐姐又不傻,她不会把成了破被子的自己搬出去让人看笑话。
李国栋老爷静坐了一阵,不见郑望好说话,他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太直率。
他故意岔开话题:“这次意外见到我侄子,十几年不见他,已长得这等有出息,这孩子昨日有意向我吐露心病,做伯父的我看着心疼。”
“他可是个孝子,家中又只有他一个独儿,两位老人见不到孙儿孙女,他们心里着急,李伯伯知道你是尽了力的,但如果这次他小妾没怀上,我侄儿说,他还会来找你,你多看看医书,多找些药方,希望能了了我侄儿的这块心病。我在这里谢谢你了。”他说着说着竟然老泪横流。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李国栋老爷为朋友家的事竟然泪下,郑望好见了实是感动,她被李国栋老爷对朋友的真情感动,忍不住就道出了她的献夫计。
尽管李国栋老爷已听胜万年对他说过这事,但他还是不露声色听郑望好会怎么说。
郑望看着表情严肃,沉默不语的李国栋老爷小心翼翼说:“李伯父,何奇特认你作伯父,那我便是你的侄女是吗?我就把你看作我父亲一样亲的人,所以我才会告诉你我不能告诉别人的事。”
“不知我做的这事对不对,我当时就没有多想,只是一心想帮跟我一样作为女人的王姐姐,一心想让她成为母亲,这样胜大哥就不会再娶,母凭子为贵。”
“但我做的这事,现在想想罪孽不轻,让胜大哥蒙羞,王姐姐又是大家闺秀因此失去贞洁,而我的何大哥也被蒙在鼓里,要是他知道实情估计也是难以接受,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千万不能有第三者知道。”
“我忍痛割爱成全他人,自知自己做的这事有多荒唐,我也有私心,成全他们也能得些银子解决目前的困境,但这事怎么样都是罪过大于功过,一旦传出去无法收场,让人成为笑料。”
“所以这几日,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胸口喘不过气来,这事如一代一代往下传,李伯父,你说这会有多可怕呀。”
郑望好说这些话时,看上去十分痛苦,但当她一吐为快后显得轻松了许多。
她想了想又说:“但这事跟任何人都没关系,都是我一人所为。”
李国栋老爷面色沉重地说:“那边是侄儿,这边是侄女,我想不会有事的,要真有事,我会从中言和,不过,侄女呀!行医要有医德,这种事儿不能再做,甚至连想都不能再想了,这次是碰上我侄儿,下次碰上谁,后果就不得而知了。”
他说到这里,心想何麻婆应该知晓事情的全过程,但郑望好偏偏说是她一人所为,看来是不想牵连何婆婆和她丈夫,心想郑望好做事真是果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