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深山野岭中的怪人

山里山外都是山，林里林外望不尽

深山野岭最相惜，半妖半人居此中

野兽为邻鸟为客，言语各异互不通

世外桃园空一人，半妖半人得美人

艳丽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好像睡在软而舒适的地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草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土布外壳的被子，怪不得身上暖暖的。

床边上点着一盏桐油灯，她在她丈夫绷手吊眼叔的小草屋里见过，她以为是绷手吊眼叔找到了她，同样的草屋，同样的草床，同样的桐油灯，她没听得脚步声，却听得有人对她说：“你总算是醒了。”

她听到的也是同一句话，但不同的是声音不是绷手吊眼叔。

这人背对着她，她挣扎着想坐起来看看对她说话的人，但她全身无力，只觉得头昏眼花，饥肠辘辘，挖心挖肝似的难受。

不一会儿。艳丽没听到脚步声，却使她惊讶的发现，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放在她床头的油灯旁。

她看到一个矮个子男人的背影，怯生生的声音传来：“姑娘，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醒来了就不要再睡去，我担心你再次昏睡，一定很饿了，赶紧吃点东西吧。”

艳丽拼尽力挣扎着想坐起来，双眼惊恐，有气无力地问:“你，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人始终用背对着艳丽，声音很友好地说：“姑娘，你别害怕，这里没人会伤害你，至于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吃东西了，如果饿坏了，可是谁也救不了你。”

他沉思了片刻又说道：“姑娘，我确实应该告诉你我是谁。”

他说话的时候，始终背对着艳丽，因为他觉得背对着姑娘不会吓着她。

“我是居住在这深山老林里，被人遗忘、与世隔绝的人，见过我的人都叫我怪人，我面目可憎，但我不会伤害你，你只管吃了东西安心睡好了。还有，你问我，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这我也应该告诉你才是。”

他接着说：“我种的玉米快熟了，害怕被野猪糟蹋，这几天刚好白天黑夜守在那里。”

“两天前，我刚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突然听到从玉米地里传来声音，我立即瞌睡全无。”

“送上门来的野猪肉让我兴奋，见那黑影不畏惧的朝我枪口来，可我还未扣动扳机就听得朝我走来的黑影扑的一声倒了下去，我站在原地静望了好一会，没见有动静。”

“夜特别的静，只听见秋风吹着玉米叶嗖嗖的声音，我心想，今天可真走运，不发一枪，铁子儿都省了。”

“我小心朝倒下的黑影摸索过去，竟然触摸到的是个人。”怪人说到这里时，有些兴奋。

“我被躺在玉米地里的你惊呆了，这里还从未有人闯进来过，哦，不对，倒是以前有个打猎的在这里迷路了，还是我把他送出山去的。”

“当时你躺在那一动不动，但能感觉到你有轻微的呼吸，当时救人心切，没考虑那么多，就把你背来了这里。”

怪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他继续说：“你到这里可不能随意出门乱跑，外面野兽特别的多，而且容易迷路，你想什么时候回去，我随时都可以把你送出山去。”

“但是你要是离开，还想再回到这里就不容易了，姑娘，你可能想像不到，你昏倒的地方离这里有多远吗。”

艳丽有气无力地说:“你是个好人，你把我背到这里很不容易，但你不该白费力气背我救我，我只会拖累你。”

怪人心想，他眼前的女人心里一定很苦。

他同情的对艳丽说:“姑娘，你为什么要跑到这无人的地方来，想必是有你说不出的苦衷，我看这样好了，你在这里只管住些日子，等你想通了，想好了要回家了，我就送你出山回家去。”

艳丽突然产生错觉，她相信眼前背对着她的这个男人也许就是她要见的老天爷，她有些激动的说：“你就是老天爷吗，我可找到你了……”

怪人听得这个被他救下的女人，误把他当成老天爷，有些哭笑不得，他着急地说：“姑娘，我不是什么老天爷，我只是一个被人遗忘在深山老林里，与野兽为邻的怪人。”

他不等艳丽说话接着说：“姑娘，你有家人吗，你这么想见老天爷，你家人会难过的，我牢记我妈妈对我说过的那句话，做人不能只想着自个儿苦，自个儿艰难，自个儿委屈，比自个儿更苦更艰难更委屈的人，比比皆是，只是看你如何去面对，快吃吧！我知道你一定很饿。”

他边说边朝门外走去，他刚出屋门突然又停住了，他害怕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救回的屋里的女人，一时想不开走了绝路，这不是煞费苦心，劳而无功不说，反而自己成了见死不救的罪人。

于是他在屋门口背对着女人守着她。

艳丽擦干了眼泪，她想想怪人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她床边荷包蛋的清香引诱着她的食欲，她本能地坐了起来，快速捧着那碗荷包蛋狼吞虎咽地灌下肚去，并将碗底舔了个遍。

怪人听见女人吃完了那碗荷包蛋，他暗自高兴，看来他的劝说奏效了，这女人一定会为家人活下去的。

他心情愉快地对女人说:“姑娘，你好生休息吧，明天起床，床边箱笼里的衣服你可以随便拿去换洗。”

话音消失，只听到由近而远去的脚步声。

艳丽只听到怪人说话，但她始终没见到怪人的脸，自己白吃了别人的食物也得向人家说句感谢的话，可她没来得及说，怪人已离开。

她只好作罢，她昏睡了两天两夜，但舒适温暖的草床很快使她又沉睡过去。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太阳已升得老高，阳光从窗外射到了她睡的床上，她睁开眼睛，以为自己在梦幻里。

她用力在大腿上拧了一把，痛觉让她确定自己还活着，她一下想起来了，有个怪人救了她，怪人还煮了一碗荷包蛋给她吃了。

她想起怪人说的话，她走到箱笼前，轻轻打开箱子，她见箱里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并且都是女人的衣裤，但衣裤的式样有些过时，轻轻合上箱笼。

她好奇地打量着，草屋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泥墙里都掺和着茅草，屋里是一张圆木制成的大床，只是把树皮去掉显得光光滑滑的，床上铺着很厚实的稻草，稻草上铺着细藤编织的席子，这种席子她还从未见过。

靠草泥墙有一个贯通两墙的书架，书架上放满了书，书架旁边有一台简易的织布机。

织布机上还铺着一块未织完的土布，机上和未织完的布上竟然没有一丁点灰尘，她好像看到织布人还日复一日地织着那块永远也织不完的土布。

她走出房间，见邻边搭着一间磨臼房，里面有一台手推式小石磨，有一台用手舂米用的石臼，草泥墙上有好多木钩子，上面挂着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竹晒盘和装粮食的小藤桶。

角落里居然还有一口四方形用石头叠着用石灰桐油沾合成的大缸子，它的里面延伸到地下，地面只露出小截，它的口上压着两块恰到好处的平石板，连虫子都进不去。

她好奇地移开石板，闻到一股腌猪肉的香味向四方散发开来，原来这是个地窖，用来藏食物用的，里面不光有腌猪肉，还有很多美味的食物，这样的食物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她走进灶屋，高灶全是用石头砌成的,灶面上的几块平石板也恰到好处成了灶台，几只粗糙的木碗摆放在灶台上，一把已用得光滑的竹筷子放在一个粗糙竹筒里，挂在草泥墙上。

紧挨着草泥墙立着一只碗柜，里面放着几只粗糙的木碗还有几只精致的瓷碗，这些瓷碗放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不过它们好像很久没有人用过。

碗柜旁一截剥了皮的大圆木一部分插在地里立着，上面搁着一个用树根挖成凹形的洗脸盆，旁边有一只圆圆的大木桶，装满了水，水上漂着一只老葫芦做成的水瓢。

艳丽发现灶屋门后挂着两支老式猎枪，桌旁的草泥墙上挂着一个很旧的小相框，相框中有一张已发黄了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中一对穿着讲究的夫妇，抱着一个活泼帅气的小男孩，脸上笑容是多么甜美幸福。

这里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原始，尽管解放后的李村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一对比，这里显得更是原始，但又充满了智慧。

她突然发现木桌下有好几只鸡，躲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下有玉米粒子它们也不啄。

她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这个不速之客，突然闯进它们的领地，被她吓着了。

她抬头又见一只母鸡蹲在灶房的一只破藤箩里，一动不动惊恐地望着她。

她知道母鸡在生蛋，没敢动弹，母鸡看了她一会儿，想站起来跟其它的鸡躲在一块去，但站起来又蹲下去。

她是生过两个孩子的母亲，知道母鸡是急着要生它的孩子了，就转移了视线。

这时她想起自己的两个孩子，难过地流下了眼泪。

那几只母鸡好像感受到了这位不速之客的不易，在她身边咯咯叫着，像是在安慰她，然后都跑出了灶屋。

艳丽发现桌上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吃的在锅内。

她朝灶上望去，果真灶上的锅里飘来阵阵香味，她急不可待地揭开锅盖，进入眼里的是一只又肥又大的的蒸全鸡和几个熟地瓜，这和梦境有何区别。

她有些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可确实是真的。

她看着这一锅吃的，不由又想到她的孩子和丈夫，他们此时一定都在挨着饿。

她想起和丈夫孩子最后一次吃肉的情景，她跟丈夫让来让去，让到最后都让给了两个孩子，她和丈夫肉汤都没舍得吃一口。

早已饥肠轱辘，加上这香味太吸引她的食欲，她无意识地伸手抓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蹲在灶边痛痛快快地吃了起来。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她这才想起了昨天见到的那个怪人，一定是他。

艳丽忙走出门去，只见屋外一个矮个子驼背弯腰陀螺式的背影，这个背影听到他身后的脚步声，拔腿就跑，他的两只罗圈腿不断地往里拐，但跑的速度快极了，更好像在飞。

艳丽追了几步已气喘吁吁，她有种负罪感，大声的喊着：“你别跑，快回来吧，这是你的家，你为什么还要躲着我，我有那么可怕吗？”

怪人听艳丽这么说，他难过的一只独眼流着泪，只因自己长得丑陋不堪，怕吓着艳丽，他想从躲着的地方出来，但始终没有勇气出来。

艳丽本就身体虚弱，哪经得这样折腾,跑了几步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装着摔倒了啊哟啊哟地呻吟着。

怪人听到呻吟声，他不顾一切地走了出来，但他还是用背对着艳丽说:“姑娘，你不要紧吧？”

艳丽看着眼前的背影始终不愿转过身来面对她，便脑子急转弯说：“这位大哥，你怎么见了我就跑，害我摔了跤了，我也不知道摔着了哪里，但我感觉像断了骨头似的很痛，一时起不来，你扶我一把吧。”

怪人仍背对着艳丽说:“姑娘，我长得丑陋无比，害怕把你吓着，你还是背过脸去，我扶你起来。”

艳丽听了不解地说：“丑有什么关系，你人那么好，那么善良，你放心，不会吓着我的。”

怪人听了竟失声哭了起来，哽咽着说:“姑娘，我心中的苦水从没向谁倒过，可你却是个例外，小孩看见我会吓得大哭，大人看见我把我当作怪物品头评足，有一次在集市，吓着了一个小女孩，孩子的母亲迁怒于我，竟然抓了根棍子没头没脑地追打我。”

怪人背对着艳丽继续说着：“我母亲在世的时候常常对我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有好有坏，我亲身体会到，有人看见我会指指划划，有人见我会讥笑嘲弄，有人见我会同情相助。”

“我卖出的山货野味总是比别人卖得便宜，有些人图我的便宜还想更便宜，有些人见我卖得便宜就会多给我些钱。”

艳丽听了怪人的诉说，同情地说:“这位大哥，你不要自卑，外表丑并不可怕，内心丑才是真正地可怕，我倒是见过最丑陋的人。”

艳丽说到这想起了找根，她觉得找根就是世界上最最丑陋的人。

怪人听艳丽这么说，觉得有道理，于是给了他无比大的勇气，他缓缓转过头面对着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