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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不愉快的月下相遇

大夏的太师府距离皇城很近,几乎一墙之隔,这座古色古香的宅院占地极广,但用来作为元祺和他弟子们的住所却很合适。

元祺的弟子,大都是战死疆场的士卒的遗孤,皇室内部的年轻人们反倒没有几个会追随在他身边修行。

这些孩子从小就被元祺收养,和许许多多的兄弟姐妹一起在这里被“爷爷”抚养长大,并刻苦地打磨自己的武艺,以图在成人后报效国家。

近些日子,元祺为了保证元傲的计划顺利,将自己门下有些本事的弟子全都派了出去,剩下的孩子们,元祺也都趁着还有一口气,陆陆续续地为他们安排了出路,从前像是所学校般的太师府,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因此,纪允炆此时才独自坐在亭中,安静地在月色下观赏眼前小小的池塘。

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他在太师府内的住处相当偏僻,和剩下的弟子们都隔开了;虽然白天找元祺下棋闲聊的时候可以看到年轻人们修行,但到了夜晚,这一带都察觉不到人的气息。

这样也好,不用担心波及无辜——纪允炆的视线依然停留在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打理的池塘上,但心里却对自己的住处安排有了些推测。

元祺大概也是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才故意让他住得离孩子们远一些吧?

真是个好老师啊。

“来都来了,见一面如何?”顺着晚风,纪允炆的声音似乎传出去很远很远。

片刻的沉默后,周遭宁静的空气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后,一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出现在纪允炆身后。

嗯......裳卿就不说了,莺儿的话,事先做好准备应当能够一战;至于颖秋,五五开或者四六开吧——纪允炆斜眼打量了一番黑衣人,心中将自己的弟子们与对方做了个对比。

当然,这是单打独斗的情况下。

此时此刻,算上纪允炆身边的这个,有整整十二个黑衣人将池塘包围了起来,他们每一个人都沉默着,但每一双视线都紧盯着纪允炆。

那是看猎物的眼神,纪允炆很不喜欢。

纪允炆抬起手,顷刻间十二人全都摆出了战斗姿态,武器的寒光咄咄逼人,最近的这名黑衣人甚至险些就发起了攻击。

然而,纪允炆只是将手搭在了围栏上,换了个姿势观赏池塘。

“别那么紧张。”黑衣人们如临大敌的样子让纪允炆觉得有些好笑,“我若要动手,你们连拔出武器的机会都没有。”

“你说对吗?”

对着平静的池塘,纪允炆微笑着问道。

池塘莫名地泛起些许涟漪,随后,一个壮硕的身影出现在了纪允炆身旁。

十二名黑衣人,整齐划一地收起武器,向这个身影下跪行礼。

“哈哈哈,剑尊果然名不虚传。”壮汉大笑,“手下人不懂事,还请剑尊多多包涵。”

这就是那什么“海阎王”了吧——纪允炆打量着对方,如同对方此刻也正打量着他一样。

虽然有不少武者会因为功法的关系在修行过程中逐渐获得异于常人的生理特征,但像眼前这人一般字面意义上“壮实得好似一堵墙”的人却很是少见,不,说壮得像一堵墙都有些侮辱他了,单纯从体型角度出发的话,他大概可以一只手轻松捏碎纪允炆吧?

除此之外,对方脖子周围若隐若现的好似鳞片一般的异物以及浑身上下略微发青的皮肤也让纪允炆很感兴趣,配合上那显然不正常的尖牙和指甲——或者说利爪更合适——的话,“海阎王”这个称号还真没叫错。

最后,是纪允炆从这人身上所感知到的气息。

呵,难怪元祺对他如此忌惮——纪允炆心里轻笑,除非对方做了什么手脚干扰了他的感知,否则这个“海阎王”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宗师,实力绝不在元祺之下;不止如此,在那夸张到肌肉之下,纪允炆感受到了一种东西,一种像是把可怕的暴力强行压缩一处的东西。

确实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阁下是?”结束了评估,纪允炆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池塘,他刚刚看见了一只匍匐在荷叶上的青蛙,此刻正在重新寻找被方才的一系列异动吓跑的这个小动物。

“在下仇天危,只是定海侯爵府上一介马夫。”仇天危抱拳行礼,显然也已经完成了对纪允炆的评估。

他是怎么评价我的呢?

带着对这个问题的好奇,纪允炆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就是传闻中的‘海阎王’吧?”

“哈哈哈,小子们不懂事胡乱叫着玩罢了,不值得剑尊挂念。”仇天危豪爽一笑,但也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是吗。”

但是,纪允炆并未如同仇天危预计的那样,展现出任何的警惕,这个看上去相当弱不禁风的男子依旧对自己和自己的十二个手下毫不在意。

“那么,定海侯爵的人,半夜闯入太师府来找我,有何贵干?”

“我家主人,想和剑尊做一笔交易。”仇天危也是个坦率的人,或者说,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和纪允炆整那些弯弯绕绕。

如同纪允炆所点明的那样:自己作为定海侯爵养着的死士,在“剑尊进京”依旧是秘密的情况下像这样带着人闯进来,就已经没有任何弯弯绕绕的必要了。

“我拒绝,请回。”

纪允炆的干脆,让空气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剑尊......”

“听不懂吗?”纪允炆瞥了仇天危一眼,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我一个佣兵,暗中和身为目标下属的你见面已经算是违反职业操守了,还跟你谈交易?我不要面子的吗?

仇天危被这句话怼得一时说不出话,他本来准备了不少说辞,不论是听上去伟光正的大义大德,还是现实一些的切实利益,他都有把握说动纪允炆,让他在即将到来的冲突中换边站,或者袖手旁观。

严世嵩害怕剑尊吗?当然不怕,他手上有仇天危,有仇天危的十二个得力下属,有一大堆武功高强忠心耿耿的死士,完全没有必要害怕仅仅一人的纪允炆。

能赢过元祺又怎样?现在的仇天危不知道比那个命不久矣的老东西强出多少,就算短时间拿不下纪允炆,也总能拖到元傲大势已去,到那时,面对整个死士团的围攻,即便是剑尊又能支撑多久。

但是,像纪允炆这个级别的武道高手,能够避免与其敌对,对于大局来说总归是有利的。

仇天危本案是打算对纪允炆晓以利害,让他明白和元傲结盟是一个完全错误的决定,但纪允炆此时看着他的眼神,却让他难以再开口。

元傲开出了什么条件,能让一个大宗师坚定至此?

这个问题很简单。

这些天,本来对于朝堂毫无兴趣的纪允炆或被动或主动地了解了很多关于元傲、关于大夏的事情,虽然很可能都只是带有浓厚主观色彩的信息,但他还是能够确定——

元傲不见得一定是什么千古一帝,但严世嵩绝对不是好东西。

单就一点:为了确保自己夺权成功,严世嵩甚至勾结了邻近的乾、楚两国,以几乎整个淮西行省为代价换取他们的支持,希望他们能够在边境上做些小动作以牵制住精锐的大夏边军。

勾结外敌,分疆裂土。

在纪允炆前一世所生活的那个世界,这八个字足够让一个皇帝被唾弃上千年。

因此,纪允炆丝毫没有支持严世嵩的打算。

退一步讲,他还要帮解颖秋讨个公道呢。

这几天他借着元祺的力拿到了不少情报,分析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大夏境内的人口拐卖产业链,有一半在严家手上,是这个家族的几乎支柱级产业。

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严家的操弄下,因为“天灾人祸”而永远从自己熟悉的世界消失。

纪允炆不是那种喜欢动不动灭人满门的杀神,但对于严世嵩和其背后的严家,他确实觉得有必要好好清洗一下。

就当是为凰韵阁今后在淮西行省的安宁日子先铺路了。

“还不走,是打算动手?”见仇天危还在这站着,纪允炆没好气的问道。

自从武艺大成以来,仇天危从未被人如此轻视,此刻他怒火中烧,青色的皮肤因愤怒而发红,紧咬的尖牙像是要撕碎眼前的纪允炆一般。

“既如此,在下告辞了。剑尊的话,我会带回给主人。”但最后,仇天危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

还不是时候。

主人告诉过他:万事都讲求一个时机,时机未到便贸然行事很有可能功亏一篑甚至满盘皆输。

他当然有自信现在就和下属们一同围杀纪允炆,但那样一来,定海侯爵一方将不得不提前向皇帝全面宣战。

还差一点点,这场大事的准备才能充分,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情坏了大局。

“这样啊,那你帮我再带一句话。”纪允炆看着仇天危那因为强压怒火而暴起的青筋,脸上浮起一抹坏笑。

“剑尊请讲。”一瞬间,仇天危还以为剑尊回心转意了,至少是打算给自己留后路了,想要让他带回去一些用以表达“我考虑考虑”的话语。

然而——

“到时候记得把手下能打的都带上,省得我像猫捉老鼠一样挨个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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