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对话

“这就是雷彬交代的全部真相了，”狄仁杰说得是口干舌燥，他喝了一口浓茶，顺便问陆巡道：“陆巡，你怎么看？”

“啊，大人真乃神人也。”

陆巡本能地回了狄仁杰一句。

狄仁杰一愣，这小子果然又开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估计他马上就会改口。

“哦不不，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不太对劲。”

陆巡果然如狄仁杰所料的那般，不过他显然对案件有不同的看法。

狄仁杰对此非常期待，他说道：“洗耳恭听。”

陆巡说：“说出我的推理之前，我想先跟你咨询几个问题。”

狄仁杰已经对陆巡说得这些新奇的词语习以为常了，他默认陆巡的这些词都是来自西域。

毕竟玄奘就是最负盛名的行脚僧人，他当年去天竺求取真经的时候自然也会带回很多天竺的文化。

陆巡出自大慈恩寺，对这些文化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和表达也很正常。

“当然可以，我一定知无不答，答无不尽。”

“首先是高钱的尸体，他的伤口你确认过吗？真的如雷彬所说的那般，肩膀一处，脖子多处砍伤？”

狄仁杰道：“我已经亲自查验过尸体了，这一点应该没错，从脖颈处的伤口可以判断，行凶之人一定是个生手。”

“这种伤口有没有可能是某些武林高手所为呢？他们为了避免被人怀疑，因此故意制造这种生疏的刀法杀人。”

狄仁杰顿了顿，道：“也不能说绝对没有，但以我对江湖人士的了解，他们大多都是快意恩仇的侠客，就算是杀人也都是快准狠，绝对不会说为了隐藏身份而隐藏自己的武功。”

“好吧，第二个问题，雷彬此人你也已经见过了，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狄仁杰识人的本事是出了名的，无论是此时，还是日后他做了宰相的时候。

“他还是比较符合我朝读书人的气质的，尤其是他说话的方式，非常温和且富有逻辑，这样的人在国子监当助教的确是有点屈才了。”

“你认为他应该在什么岗位？”

“至少也得是博士吧，他对古文和诗词的见解也很独到，这并非我见他之后了解的，而是早在我人在并州的时候就听说过的。”

陆巡说：“他会武功吗？”

狄仁杰其实也知道陆巡想要问的是什么，他说：“这个我无法确定哈，对于某些实力雄厚的高手，只要他们愿意隐藏武功，我们这些凡人是怎么也不可能发现破绽的。”

“然而雷彬显然不太可能会是高手之列，他常年在国子监，应该没有时间习武练功吧。”

狄仁杰笑道：“正好如此。”

“可正是如此，他的前后反应才更加让人觉得奇怪。”

“什么意思？”

陆巡道：“我说一说我眼里的雷彬吧。”

初次见雷彬的时候，陆巡的确觉得他是个性格柔弱的人，而柳氏的出现则是加深了他这一印象，因为雷彬自始至终都是个受压迫的人。

但雷彬的那一巴掌却改变了陆巡的看法。

他不是个喜欢将第一印象升级为固有认知的人，长期从事推理小说的写作工作，让他深知人性的复杂，是不可单一论之的。

而且陆巡也不认为那一巴掌是雷彬心潮澎湃的激动之举，他虽然显得很激动也很愤怒，但是却并没有任何为自己行为后悔或是自责的表情。

也就是说，他早就打算给柳氏一巴掌了，这只是他在合理情绪的情境下的正常举动，因此他不需要任何不适的情绪。

由此陆巡也得出了一个结论，雷彬绝对不是个表面看起来那么软弱的人。

“这里面有两个问题，第一，雷彬为什么偏要来我们店里吃饭；第二，雷彬为什么最后要以醉酒的状态离开。”

狄仁杰难得的对陆巡提出的问题表示不能理解。

“去你们店吃饭的原因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雷彬过生日，想请柳氏吃饭，而你们店又是新营业的好店，他带妻子过来不是挺正常的事情么？”

“生意红火，味道美味的店多着呢，而且我看得出来，我们店里的菜品不是很合雷彬胃口，他在点菜的时候都犹豫了好久。”

“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他是故意来的，他知道红泥暖炉不仅仅只是一家饭店，它的背后还站着一个人，一个断案如神的人物。”

陆巡眼神逐渐变得冷冽，他看着狄仁杰，后者说不出一个字来。

诚然，狄仁杰派自己次子时常在红泥暖炉周围暗中保护，为的是地方有些别有用心之人会对陆巡和黄纯欣报复。

可这么做也会导致狄光远暴露在敌人的视野里，稍微有点头脑的人立刻就会将红泥暖炉和狄仁杰联系起来。

自然就会认为这家店就是狄仁杰的产业。

知道这一点又有什么用呢？

作用还是很明显的，他在一个比较晚的时间来到店里吃饭，又在柳氏无意识的配合下演了一场颇为精彩的闹剧，无疑会给店里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种印象或迟或早，都会被狄仁杰听了去，那么对狄仁杰来说，即便没有在高家发现那个瓦片，也会非常容易地将此人和杀死高钱的案子联系起来。

“第二个问题，他走的时候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喝醉呢？他是初犯，在残忍的杀害高钱之后竟然还能冷静下来吃火锅喝大酒，这正常吗？”

“你刚才说他点菜的时候犹豫，会不会正是因为他还沉浸在杀人的回忆中，没有胃口呢。而与柳氏大闹了一场之后，他也就彻底放弃了对柳氏的任何期盼，人在心无牵挂的时候自然容易醉酒。”

“你说的很对，但不是我真正关心的问题。”

狄仁杰的回答似乎没能让陆巡满意，这家伙面露愠色，倒像是责怪狄仁杰做了件错事。

黄纯欣在旁边偷偷听得是又震惊又害怕，这家伙胆子真的太大了。

随后陆巡又道：“这个问题先放一放，我们继续推理下面的故事。”

陆巡完全掌握着两人谈话的主动权，这是一种出自习惯的本能，连陆巡本人也未能察觉，但却逃不出狄仁杰的眼睛。

他在跟陆巡聊天的同时，也在观察陆巡本人。

这已经不是狄仁杰第一次观察陆巡了，可每一次的观察最后都让狄仁杰吃惊不已。

因为他总能从陆巡身上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难道说这普天之下真有专为办案而生的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