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从敌人到朋友：管夷吾如何巧妙地转化了齐国的危机？
话说管夷吾字仲，长得魁梧英俊，精神爽朗，博学多才，通晓古今，有经天纬地的才能，济世匡时的谋略。他和鲍叔牙一起做生意，分钱的时候，管夷吾总是多拿一倍。鲍叔牙的伙计们心里不平衡，鲍叔牙却说：“管仲不是贪图这点小钱，只是因为他家里穷，我自愿让他多拿一点。”管夷吾曾经带兵打仗，每到战斗时，他总是留在后面，等战斗结束撤退时，他又充当先头部队。有些人嘲笑他胆怯。鲍叔牙却说：“管仲家里有年迈的母亲需要照顾，他留下来是为了奉养母亲，并不是真的胆怯。”管夷吾和鲍叔牙多次商议事情，意见往往不一致。鲍叔牙却说：“人们都会有不顺利的时候，如果管仲能遇到好的时机，一定会百不失一。”管夷吾听了这些话，感叹道：“生养我的是父母，了解我的是鲍叔牙啊！”于是他们结为生死之交。
襄公诸儿即位以后，有两个儿子：长子叫纠，是和鲁国的女子所生；次子叫小白，是和莒国的女子所生。虽然这两个儿子都是庶出之子，但已经成年了。因此，需要立傅来辅导他们。管夷吾对鲍叔牙说：“国君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将来必定会其中一个作为继承人。不是纠就是小白。我们各自辅导一个。等到继承人的事情确定下来，我们互相推荐。”鲍叔牙同意了这个提议。于是管夷吾和召忽一起担任公子纠的傅，而鲍叔牙则担任公子小白的傅。襄公想要迎接文姜，与禚国的人相会。叔牙对小白说：“国君因为淫乱而闻名，被国人嘲笑，现在如果立即停止，还可以掩饰。如果继续互相往来，就会像决堤的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您一定要进谏劝阻。”小白果然听从了鲍叔牙的建议，进谏襄公说：“鲁国君主的死引起了很多非议。男女之间的嫌疑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应该避免这些问题。”襄公生气地说：“你这个孩子，何必多说话！”他用鞋子踢小白。小白赶紧退出去了。鲍叔说：“我听说：‘过分贪婪的人，必定会遭遇极大的祸害。’我打算和你一起去其他国家，等待以后的机会。”小白问：“我们应该去哪个国家？”鲍叔说：“大国的喜怒无常，不如去莒国。莒国虽然小，但靠近齐国，国小就不敢轻视我们，靠近齐国要是有什么情况，我们也可以随时回去。”小白说：“好。”于是他们去了莒国。襄公听说后，也没有追赶他们。公孙无知篡位后，他来召唤管夷吾，希望他加入。但夷吾回答说：“这些人的命运已经悬在刀尖上了，还要把别人也拖下水吗？”于是，夷吾和召忽商议，决定带着纠逃到鲁国。在鲁国，庄公让他们住在生窦里，并每月提供粮食。
周庄王十二年春天二月，齐国的公孙无知即位元年，百官们在早上祝贺新年，一起聚集在朝房，看到连、管这两个人公然排在班列前面，每个人都感到不满和愤怒。雍廪察觉到众人的心思不安，便假装说：“有个从鲁国来的客人，传言公子纠将率领鲁国军队进攻齐国。大家听说了吗？” 诸位大夫都说：“没有听说过。” 雍廪于是不再提起此事。等到朝会结束，诸位大夫便互相约好，一起到雍廪家，询问公子纠是否真的要进攻齐国的事情。雍廪回答说：“诸位大夫认为这件事情怎么样呢？” 东郭牙说：“先君虽然有错，但是他的儿子何罪之有？我们一直都期望着他的到来。” 诸位大夫中有人甚至流下了眼泪。雍廪说：“我这个廪官屈膝向你们，难道不是为了获得你们的支持吗？我只是想委曲求全，达成目的而已。如果诸位能够相互帮助，一起消灭篡位的贼人，重新立回先君的儿子，那不是一件正义之举吗？”东郭牙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做，雍廪回答说：“高敬仲是国家的重臣，有很高的才学和威望，人人都对他信服。连和管这两个贼人，只要得到他的一句赞扬，就会倍加珍视，这点比千钧重还要更为可怕。如果我们让敬仲设宴邀请这两个贼人，他们一定会欣然前往。然后，我伪造一个子纠率领鲁国军队进攻齐国的谣言，向公孙无知面见，因为他傻而胆小，只要等他们到齐了，突然出击刺杀他们，他们就无处可逃了。然后，我们点燃火炬，作为信号，合上城门，一举消灭这两个贼人，就像掌心翻过来一样容易。”东郭牙说：“高敬仲虽然痛恨恶人如同仇敌，但他为了国家愿意贬低自己，我相信他不会拒绝的。我有能力确保这个计划成功。”于是，东郭牙就把雍廪的计谋告诉了高傒，高傒答应了。接着，东郭牙前往连、管二家致意邀请。两人都如期而至。高傒举起酒杯说道：“先君做事多有不德，我每天都担心国家的沦丧。如今幸有大夫您扶立新君，我也能保全家庙。过去因为年老体衰，没有参与朝政，如今幸好我的身体稍微康复，特意设宴款待，以报答您的私人恩情，同时也为我的子孙后代着想。”连称和管至父不停地互相谦让。高傒命令关闭重门，说：“今天喝酒，不到尽兴不放行。”并预先告诫守门人：“不要通传外面的消息，等到城里举火示警的时候，再来通报。”
雍廪手握匕首，猛烈地敲响了宫门。见到了公孙无知，他禀报说：“公子纠率领鲁国军队，随时都会到来，我们应该早作打算，应对敌人。” 公孙无知问道：“国舅在哪里？” 雍廪回答：“国舅和管大夫正在郊外饮酒，还没有回来。百官都在朝中，等待着您的决策。” 公孙无知相信了他的话。刚刚走出朝堂，还未来得及坐下，众多大夫一拥而上，雍廪从后面刺伤了无知，血流满座，无知当场气绝而亡。算起来，无知做国君才一个多月。可悲啊！连夫人听到变故的消息，也在宫中自缢身亡。史官写下这样的诗句：“只因无宠间襄公，谁料无知宠不终。一月夫人三尺帛，何如寂莫守空宫？”
当时，雍廪教人在朝外放起一股狼烟，烟雾高达九霄之上。高傒正在款待客人，这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板声，有人报告：“外面的城墙上冒出了火！”高傒立即起身，朝内走去。连称和管至父感到意外，正准备询问原因，忽然庭下预先伏藏的壮士突然杀出，将这两个人砍成了碎片。即使他们身边有从人，但是却没有任何武器来自卫，一下子就全部死亡了。雍廪和其他大臣陆续到达了高傒的府邸，一起商议如何祭祀襄公。他们决定将连称和管至父的心肝剖出来，祭奠襄公的亡灵。同时，他们派人前往姑棼离宫，把襄公的尸体取出来，重新进行殡葬。另一方面，他们还派人去鲁国迎接公子纠回来，成为新的国君。
鲁庄公听闻此事，非常高兴，准备为公子纠发动战争。但是施伯劝阻他说：“齐国和鲁国是互相制衡的。齐国没有君主，对鲁国有利。我建议你不要轻举妄动，暂时观望情势的变化。” 鲁庄公犹豫不决。与此同时，夫人文姜因为襄公被杀，已经回到了鲁国的祝丘。她日夜劝说儿子兴师动众，攻打齐国，为她的兄长报仇。当她听到公孙无知已经被处决，齐国派人来接公子纠做国君的消息时，非常高兴。她敦促庄公尽快动身前往齐国，迎接公子纠的到来。鲁庄公因为母亲的催促，不顾施伯的劝谏，亲自率领三百辆兵车，任命曹沫为大将，秦子、梁子为左右，护送公子纠进入齐国。管夷吾对鲁庄公说：“公子小白在莒地，莒地离鲁国比齐国近，如果他先入齐国，我们就会失去先机。请允许我先借给您良马，前去邀请公子小白。”鲁庄公问：“我们需要多少士兵？”管夷吾回答：“三十辆兵车就足够了。”
公子小白听说国家陷入内乱，没有君主，便与鲍叔牙商量，向莒国的国君借了一百辆兵车，回齐国。与此同时，管夷吾率领士兵日夜奔驰，一直赶到即墨，得知莒国的兵车已经通过了这里，于是从后面追赶。又走了三十多里路，恰好遇到了莒国的兵车停车造饭。管夷吾看到公子小白坐在车中，上前鞠躬问道：“公子，您一路平安吗？您现在要去哪里？” 公子小白回答：“我要去给我的父亲奔丧。”管夷吾说：“公子纠是长子，应该主持父亲的丧事。公子您还年轻，不必亲自前去奔丧。” 鲍叔牙说：“管夷吾，你退下吧。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主人效力，不需要再多说什么。”管夷吾看到莒国的士兵神情激动，似乎有些打算进攻的意思，他担心人多势众，自己难以应对，于是假装退回去。突然，他弯弓搭箭，瞄准公子小白射了过去。小白大喊一声，吐出鲜血，倒在了车上。鲍叔牙赶紧去救他，从人们惊呼着：“不好了！”大家一起开始哭泣。管夷吾率领着三十辆兵车，加快马速，飞奔回去了。
管夷吾在回程的路上叹道：“公子纠真是有福气，可以成为国君！”他回报了鲁侯，与公子纠举杯庆祝。此时大家都放下了心中的担忧，路上的邑长们纷纷献上礼品，供应酒宴，让队伍缓慢前行。谁知那一箭只是射中小白的带钩。小白知道管夷吾的射箭技巧高超，担心他还会射箭，于是想到一个办法，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喷出鲜血，假装晕倒，连鲍叔牙都被骗了过去。鲍叔牙说：“管夷吾虽然走了，但我担心他会再次出现，我们不能浪费时间。”于是他让公子小白换上别的衣服，坐上舒适的温车，走小路疾驰。快到临淄的时候，鲍叔牙一个人先行进城，去拜访各大贵族，大力称赞公子小白的才华和智慧。大夫们问：“公子纠即将到来，我们应该如何对待他？”鲍叔牙回答说：“齐国连续弑杀两位君主，只有德才兼备的人才能平定混乱。况且公子小白比公子纠先到齐国，这是上天的安排！如果鲁国接纳公子纠，那么他必定会感激鲁国的恩情。就像当年宋国立子突为国君，他索取贿赂无度，导致战争持续了好几年。在我们国家经历了这么多困难之后，我们是否能承担起鲁国提出的要求呢？”大夫们问：“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回报鲁侯呢？”鲍叔牙回答：“我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君主，所以他们自然会退去。” 隰朋和东郭牙齐声赞同：“叔叔的话说得很对。”于是他们迎接公子小白进城，让他登上国君之位，这就是桓公。髯翁写了一首诗，歌颂了射中小白带钩的事情。说：“鲁公欢喜莒人愁，谁道区区中带钩？但看一时权变处，便知有智合诸侯。”
鲍叔牙说：“鲁国的军队还没有到，我们应该提前阻止他们。”于是他派仲孙湫去迎接鲁庄公，并告诉他公子小白已经成为了国君。庄公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生气，说：“按照长子立为君主的规矩，年幼的孺子怎么能当上国君？我不能让我的三军白白退缩。” 仲孙湫回来向齐桓公汇报。齐桓公问：“鲁军不撤退，我们怎么办？”鲍叔牙回答：“我们可以用军队来阻止他们。”齐桓公于是派王子成父带领右军，宁越做他的副手；东郭牙带领左军，仲孙湫做他的副手；鲍叔牙亲自率领中军，雍廪则作先锋。他们总共有五百辆兵车。分配任务之后，东郭牙提议说：“鲁庄公肯定会意识到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不会长时间驻扎。现在正值晴天，水草丰美，我们可以选择这里作为驻扎的地方。如果我们设下伏击，等待他们不备的时候，我们就能轻易地打败他们！”鲍叔牙回答说：“好主意。”于是派宁越、仲孙湫分别率领本部人马，分路埋伏。让王子成父、东郭牙从另一条路绕到鲁国军队的后面。雍廪则在前面挑战，引诱鲁国军队。
话说鲁庄公和子纠走到乾时，管夷吾进谏道：“小白刚刚继位，人心还不稳定，我们应该迅速进攻，一定会发生内部变动。”鲁庄公回答说：“如果按照你的建议，小白早已被射死了。”于是他们在乾时驻扎下来。鲁侯在前面扎营，子纠在后面扎营，两营相距二十里。第二天，侦察兵报告：“齐国的军队已经到了，先锋雍廪要求出战。”鲁庄公说：“先打败齐国的军队，城里的人自然就会吓破胆。”于是他率领秦子、梁子等人乘坐战车前进，对着雍廪大声喊道：“你先是谋划诛杀贼子，向我求援。现在你又改变计划，你的信义在哪里？”说着，他拉开弓准备射雍廪。雍廪假装感到羞耻，捂着头逃走了。庄公命令曹沫追击他。雍廪突然回身来战，但是没打多久就又逃跑了。曹沫不肯放过他，勇猛无比地挺着画戟追赶，但最终被鲍叔牙率领的大军包围了。曹沫冲进了敌人的阵营，左冲右突，身上中了两箭，但他仍然奋勇战斗，最终成功脱离了重围。
鲁国的将领秦子和梁子担心曹沫有危险，正准备去支援他。突然，左右两边响起了炮声， 宁越和仲孙湫率领的两路伏兵同时出击，鲍叔牙带领中军如同一堵墙一样冲了进去。鲁国的军队被三面夹攻，渐渐溃散。鲍叔牙下令：“谁能俘虏鲁庄公，就赏以一座万户之邑。”他让整个军队高声喊出这个口号。秦子赶紧拿起鲁庄公的黄色绣有字旗子，将它丢在地上，以此迷惑齐国的军队。梁子则把旗子插在自己的车上。秦子问他为什么这么做，梁子回答：“我想让齐国军队产生错觉。” 鲁庄公发现情况紧急，从自己的战车上跳下来，转而乘坐轻便的轿车逃跑。秦子紧追不舍，杀出了重围。宁越看到了绣有字旗子，误以为是鲁庄公，便率领军队包围了他，重重困住。梁子脱下头盔，露出面容，对着齐国的军队说：“我是鲁国的将领，我的国君已经逃得很远了。” 鲍叔牙知道齐国已经全面胜利，于是吹响了收兵的号角。仲孙湫献上战车。宁越则献上梁子，齐国的君主命令在军队面前处决他。由于王子成父和东郭牙两支军队尚未被发现，齐国军队留下宁越和仲孙湫在乾时扎营。胜利的大军先返回国内，凯旋而归。
管夷吾等人负责管理军队的辎重，留在后方的营地。当听到前方的军队已经失败的消息后，他们召集召忽和公子纠留在营地守卫，自己则带领兵车前来接应。正好碰上了正在逃跑的鲁庄公，他们把兵力合并在一起。曹沫也带着残余的车辆和士兵赶来。经过清点，发现十成的兵力已经损失了七成。管夷吾说：“军队的士气已经被破坏了，现在不能再停留了！”他们连夜拔营出发。不过两天后，他们突然发现一支军队的兵车挡在了他们的路上，原来是王子成父和东郭牙绕到鲁国军队的背后发起了攻击。曹沫挺着戟大声喊道：“主公快走，我留在这里死战！”秦子回头对他说：“你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于是秦子和王子成父开始搏斗，曹沫则和东郭牙厮杀。管夷吾保护着鲁庄公，召忽则守护公子纠，他们夺路而逃了。有一位身穿红袍的小将，追击鲁侯非常急迫。鲁庄公张弓搭箭，一箭射中红袍小将的额头。紧接着，又有一位穿白袍的人追来，庄公也用箭将他射死了。齐国的士兵稍微后退。管仲下令把辎重、甲兵和乘马等物资都扔下，任由齐国士兵抢夺，这才使得鲁军得以逃脱。曹沫的左胳膊又中了一刀，但他仍然顽强地刺杀了许多齐军士兵，突破重围而出。秦子在战斗中壮烈牺牲了。史官认为鲁庄公在乾时之战中的失败，实际上是他自己造成的。有一首诗感叹道：“子纠本是仇人胤，何必勤兵往纳之？若念深仇天不戴，助纠不若助无知。”
鲁庄公等人终于从齐国军队的威胁中逃脱了，就像是那些幸存的鱼儿逃离了渔网。他们匆忙地奔走了起来。隰朋和东郭牙从后面赶来，一直追到了汶水，他们侵占了鲁国境内的汶阳田地，并派人守卫，然后离开了。鲁国的人们不敢争夺，只能默默承受这场惨败的后果。齐国的军队大获全胜，凯旋而归。
齐国的君主小白早上举行朝会，百官前来祝贺。鲍叔牙走上前说：“公子纠在鲁国，得到了管夷吾和召忽的帮助，鲁国还支援了他。他们对齐国内部还有隐患，现在还不值得庆贺。” 小白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鲍叔牙说：“在乾时的那场战斗中，鲁国的君臣已经惊恐不已了！我打算统率三军，压境进攻鲁国，讨伐公子纠，鲁国必然会感到惧怕，屈服于我们。” 齐侯答道：“我愿意举全国之力听您的安排。”于是鲍叔牙挑选车马、清点军队，率领大军直接向汶阳进发，清理疆界。派公孙隰朋去向鲁侯送信说：“我是齐国的臣子鲍叔牙，恭敬地向鲁国贤侯致意：家庭不能有两个主人，国家不能有两个君主。我们的国君已经侍奉了宗庙，公子纠却想要争夺君位，这违反了我们之间的友谊。我们国君因为兄弟之谊，不忍心加以杀戮，希望得到贵国的帮助。管仲和召忽是我们的仇人，我们请求贵国交出，让他们在太庙受到惩罚。”
公孙隰朋临行前，鲍叔牙叮嘱他说：“管夷吾是天下的奇才，我向君主谈过他，将会被召用，一定不要被处死。” 公孙隰朋问道：“如果鲁国要杀他怎么办？”鲍叔牙回答：“只要提到射钩之事，鲁国一定会相信的。”公孙隰朋只得点头答应，然后离开了。鲁国的君主收到了信后，立即召来了施伯。不知如何商量决策，敬请期待下一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