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有悔
魇飞回屋子时,强迫自己将小荷花精大言不惭的虎狼之词全部忘掉。
看着坐在床榻便擦拭不染剑的慕宁轻轻开口。
“他回去了吗?”
他,自然指的是陆明烛。
【没有,魔尊还在这儿。他说他不会让孟公子发现他的存在。】
慕宁拭剑的手微顿,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她换了个话题,“我让你跟着叶夕瑶,查看她的的踪迹,可有什么发现?”
【她去了地下之城。城里的侍从很恭敬的招待了她。】
慕宁并不惊讶,叶夕瑶与地下城之间有勾当这事儿她早料到了。
这一世,她还是选择投靠了魔党。
两人交谈间,门被推开。
走进来一男子,身穿淡色大衫,周身透着一股难以掩盖的书生气息,清秀儒雅的面庞,略显几分苍白。
他朝慕宁微微颔首,被老鸨领进了屋。
“这就是拍卖会上的舞娘,慕宁,水得很呐,孟公子我便不多打扰,你们聊。”老鸨一副谄媚恭维的朝孟公子开口。
“啧,这哪儿来的乌鸦,真晦气!”老鸨注意到慕宁身边停着的乌鸦,眉头的横肉一颤。
还未等慕宁反应过来,老鸨便上手将掐着乌鸦的脖颈往外走。
【咳咳——救命!老巫婆放手啊!】
门被带上,隔绝了魇嘈杂的叫声,屋里只剩下慕宁和孟公子。
还有,陆明烛。
“孟公子。”慕宁开口道。
男人轻抿着唇,坐在茶桌旁,与慕宁隔着些距离,看起来恭敬又儒雅。
“不必叫我孟公子,我单字一个恒,叫我孟恒吧。”
“好。”
“你手中拿着的可是把剑?”孟恒笑着朝慕宁手上的不染看去。
慕宁站起身来坐到孟恒身边,男人饶有兴致的看向她。
“你不好奇吗?为什么我一个舞娘却有佩剑。”慕宁总觉得眼前的男人不似看什么那般简单。
孟恒嗤笑出声,“让我猜猜……你是来杀我的吧,怡倩派你来的?”
慕宁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孟恒自顾自斟了杯茶,递给慕宁。
“思郎怨舞便是怡倩的独门绝技,她肯教你,自然是希望你能吸引我来藏香阁。这么多年来,我欠她太多,她想杀我是情理之中的。”
孟恒说得平静,有似解脱。
慕宁摇摇头,“你猜中了一半,却未完全猜中,我并非是来杀你的。”
孟恒觉得有趣,盯着慕宁示意她继续开口。
少女将泛着灵气的不染入鞘,开口道,“我是玄天剑宗弟子,特派下山除魔,藏香阁里藏着一只魔物,与怡倩有关。”
“所以你是希望通过我,找出怡倩的弱点?”孟恒道。
“算是吧。”
“可以和我详细说说,你们之间的故事吗?”
孟恒露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容,“不过是个负心汉为追求荣华富贵而舍弃心上人的故事罢了,没什么好听的。”
孟恒最终还是在慕宁的催促下讲述了一段不为外界人熟知的故事。
就像所有的贫困潦倒的书生一样,孟恒的家境极差,却聪明好学。
由于同窗的邀约,孟恒随之来到了淮江最有名的藏香阁。
那时的怡倩还不是花魁,只是一个弹曲儿的清倌。
两人因一首曲子相识,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
“怡倩不是舞姬嘛?她还擅音律?”慕宁问道。
“怡倩她自幼学习音律,唱得曲子便是整个江淮也无第二人能及。”说道这里,孟恒的脸上带着些不为人察的骄傲。
慕宁微眯着眼,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怡倩委身于藏香阁有不得已的苦衷,她原是翰林学士之嫡女,早年家境优渥,不愁吃穿,但其父因罪入狱,她娘不愿相信自己丈夫会干贪赃枉法之事,郁郁而终。
她家只剩下怡倩和妹妹怡香,两人相互扶持,才在这险恶的世道之中活下来。
怡倩为了供养妹妹,便来到藏香阁当乐伎。
慕宁再次打断。
“她妹妹怡香现在身在何处?”
虽然不知道慕宁为何如此执着于怡倩的妹妹,孟恒还是回答了。
“这些年我未曾打听过她的近况并不知晓,但怡香常来藏香阁找怡倩,这么长时间,你没有见过吗?”
慕宁沉默半晌,示意孟恒继续讲下去。
怡倩与孟恒一见如故,两人都是极富才情之人,很快便相爱了。
“一个乐伎,一个穷书生,倒也相配。”孟恒轻斥一笑。
慕宁的眉头微蹙,总觉得孟恒这话有些让人不舒服。
“后来呢?”
孟恒的才华被人赏识举荐。
乡试,会试,殿试。
一路过关斩将,大魁天下。
他成了当朝最年轻且受圣上喜爱的新臣,一时风光无限。
以旧换新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怡倩赎身,并要娶她为妻。
可还未等两人成婚,便发生了意外,怡倩受人玷污了名声,彻底从清倌沦为红倌。
她与孟恒之间本就身份悬殊,仅此一事,孟恒开始有些犹豫。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婚期被一拖再拖。
众人皆抹黑唏嘘她,藏香阁里原先与她相好的姐妹也在背地冷嘲热讽。
怡倩自尽了,在那处荷花池里。
好在她的妹妹怡香赶来得及时,很快将人捞了上来。
孟恒听说了后,怕她再做傻事,很快带着媒人去提亲,却被人轰了出去。
怡倩从此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成为江淮最有名的花魁,而孟恒多次求娶未果,也开始专注于官场,一路封官加爵,迎娶当朝郡主,成为如今朝野之上的权臣。
“你提亲当日见到怡倩了吗?”慕宁问。
“没有,可能她太恨我了,所以不愿与我相见。”
慕宁撑着下巴,怎么看眼前的男人怎么不爽。
心中萌生了“这男人还不如陆明烛”的想法。
随即又赶忙摇摇头。
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陆明烛呢?
“怡倩受辱之事可查清楚是谁干的了吗?”慕宁找到了疑点。
孟恒神色微动,“未曾,许是藏香阁的女娘嫉妒她,亦或是老鸨不愿舍弃她这么个能赚钱的宝贝而做的,总之,官府没有任何线索。”
慕宁点了点头,不知有没有将孟恒的话听进去。
“孟公子,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姑娘但说无妨。”
“你可有悔?”
孟恒将眼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即使有悔,也无力挽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