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宿怨（四）

“什么人？”

千古不禁好奇了起来，一个能够激化他们兄弟矛盾的人，在他们心里的地位一定很高，蓦地，他想起了一事。

而于此时，张父说道：“大狗二狗都没有留意，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十年，他们已经长大成人了，原先那位陪他们一起玩的小女孩也已经亭亭玉立。他们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玩闹，他们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

“有一天，大狗忽然现师妹跟以前不同了，变的越来越漂亮了，他喜欢看着师妹，一日不见他就浑身不自在。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喜欢，他喜欢上了师妹。他于是鼓起勇气，用他攒下来的钱买一支玉簪打算送给师妹。”

“可是，就在他已经快要将玉簪送到师妹手中的时候，却是撞见了二狗跟师妹依偎在一起，原来二狗早已跟师妹好上了。”

“那一天，大狗很伤心，他需要做出一个选择，一个无比艰难的选择。他最终还是没有将玉簪递到师妹的手中，因为他忘不了当年跟二狗一起乞讨食物的画面，更忘不了二狗将自己讨来的肉分一半给了他。”

望着无比落寞的张父，千古也是感到一阵无奈。他虽然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但是想着要在至亲与挚爱之间放弃一个，必然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自那以后，大狗便彻底断绝了对师妹的念想，于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武道。他只剩下了一个心愿，就是好好保护他在意的人，同时回报师傅对他的栽培之恩。因此，未用多久，他的实力便超过了二狗。”

“大狗的表现让师傅很满意，于是有心将整个‘宝户’交到他的手里。那个时候宝户的势力要超过猎户，师傅本身就是武宗境界的强者，手中掌握着‘寻宝鼠王’，手下还有数百名弟兄，在整个泗水城也是数得着的人。”

“然而，这件事情再次将大狗与二狗的矛盾激化，于是总在一些事情上针对大狗，甚至不惜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最严重之时，二狗将大狗寻来的宝物密谋偷走，并且还递到师傅面前邀功行赏。”

“二狗万万没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全部被师傅看在眼里。师傅身为偌大宝户的领头之人，门下耳目众多，他的那些小把戏根本逃过师傅的双眼。虽然师傅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早已将他排斥在外！”

“师傅既已清楚二狗的为人，所以平日里有意将他与师妹分开。二狗从小就透着机灵劲，所以很快就看出了师傅故意在疏远他，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原因，反而认为是大狗在师傅面前说他的坏话，于是在一次正常的比斗之中痛下杀手！”

“可是，那个时候的大狗实力已经超过了二狗，又有师傅在一旁提醒，所以避开了要害，只受了一点皮外伤。那件事情彻底激怒了师傅，忍无可忍，于是当着众人的面要将二狗逐出门墙，永远不得回来！”

“大狗不忍二狗流落在外，所以当面替二狗求情。而师妹本来就一心系挂着二狗，也是替他求情。最后，师傅没有将他驱逐出去，却也不再让他跟他们住在一起，将其贬为最普通的宝户弟子。”

“二狗自知无望，不得不想出下策。他以为师妹毕竟是师傅的唯一女儿，只要能将师妹娶到手中，整个宝户自然就落到他的手里。于是他在师傅不在的时候联系师妹，并打算对其下药，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师傅不会不认他这个女婿的。”

“巧的是，这件事情被大狗给撞见了，及时将此事制止了。而这一次，大狗彻底看清二狗的为人，就连师妹也对他十分失望。二狗害怕此事败露，跪下磕头恳求二人，大狗与师妹念及旧情没有说出去，但最终还是传到了师傅的耳中。”

“这一次的事情让师傅对二狗失去了最后的信任，不管任何人相劝，他都坚持将二狗逐出师门，永生永世不得踏进半步！”

“原来如此！”

千古暗道了一声，直到此刻，对于张父与张守宝当年的恩怨终于了解清楚了，但是他还有一事情想不明白。

虽说张父与张守宝最终彻底决裂，但还没有到生死仇敌的地步，可是张父在见到张守宝的时候就像见到杀父仇人一样，并且亲手杀了张守宝。这里面肯定还有一些恩怨，并且还是无法化解的恩怨！

“两年以后，大狗与师妹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但是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太好，总是感觉有一道沟拦在他们之间。其实，大狗心里清楚，师妹对二狗还有一丝情义，不过，他仍旧对师妹百般地呵护。”

“这段平静的日子只是过了一年，师傅突然有一日告诉大狗夫妻二人，曾经的仇家找上了门，没有说清楚就离开了，不想给他们找来危险。而失去了领头之人，整个宝户几乎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大狗虽然实力出众，但是太年轻了，根本无法接手整个宝户。而且师傅走的实在是匆忙，所以连个接手的心理准备都没有。不到三年的时间，原先宝户里的人尽数离去，只剩下了大狗一家三口。”

“呵，争来争去，最终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张父一脸的悲哀，随即又看向千古，道：“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千古没有说话，但心里还是认同的。

试想，原先的张父与张守宝关系亲如兄弟，虽然每天过着乞丐的生活，但他们很快乐；后来他们得遇贵人，摆脱了乞丐的身份，他们的关系反而渐行渐远，甚至形同陌路，结果他们一心想要的东西化为云烟，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千古原先单纯地以为世间只有他一个人命苦，至少没人比他的命还要苦，如今想来，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的往事。张父失去了他的至亲的兄弟，失去了他一心想要守护的宝户，但他的故事才到一半。

“整整三年，师傅都没有回来，大狗一家却是意外地等来了另一个人，当年的二狗。虽然二狗遵循当年的誓言，没有再踏进师门半步，但暗自与师妹通信，并且将她约了出去，可等待师妹的是一个陷阱！”

“那一日，大狗心灰意冷，整整六年的妻子竟然被人一纸书信给带走了。他拼命地喝酒，想要大醉一场，但他始终没有喝醉，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在他等来‘寻宝鼠王’的时候，他方才意识到了危机！”

“他疯狂地跟着‘寻宝鼠王’向城外跑去，他心里十分后悔，他不该去怀疑师妹，他们已经做了整整六年的夫妻。等他跑到城外的时候，师妹已经死了，是被二狗带着一群畜生凌辱致死，凌辱致死啊！”

张父说着，脸上青筋暴起，那一双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一双手抓着的他的头，样子看起来十分疯狂。

自古以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更遑论是眼睁睁地看着妻被人凌辱致死，这焉能不让人疯狂？

千古的拳头攥的“咯吱”直响，他能想到张父与张守宝之间有着更大的恩怨，但是怎么也想不到张守宝竟然做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情。一同生活了这么多年，张守宝怎么就能做出这种事情呢？

他开始同情张父了，能够忍着这种仇恨活了这么多年，他的每一日恐怕都过的生不如死，他一定有过自杀的念头。

也许死亡对张父而言是最好的解脱，千古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想看着这人身死。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痛快的死去确实是一种解脱，可对于那些还活着并且一直关心的人，却是一种刻苦铭心的折磨。

他也曾想过就这么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还活着，他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但是他终究还是活了下来，他不知道什么生命真谛，他只知道，他既然活了下来，就一定要替死去的人报仇！

千古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到张父，不能让他死了，之前虽然也想过要帮助张父，但是远远没有此刻的强烈。

“呵，师妹死了，大狗痛心，但是他心里也有几分责怪的意味。当年他们就说过不再相见，可最终他们还是见了。如果不是念及了某些东西，师妹如何会被引出城外，又如何会被别人凌辱致死？”

“直到现在，大狗心里仍旧放不下这件事情，甚至每次酩酊大醉的时候都会说出来。女儿当年只有六岁，虽然目睹了事情的经过，但她不懂。可随着她越来越大，她懂得也就越来越多，于是将一切的责任全都推在大狗的身上！”

“他们虽是父女，实则形同路人，整整做了十年有名无实的父女关系，整整十年！直到一个人的出现，女儿终于愿意跟大狗说话了。虽然每次不咸不淡，但大狗很高兴，因为女儿终于开始认可他了。”

千古微微蹙眉，张父虽没有明说，但是他知道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千流小兄弟，张某此生已经别无他愿，唯独小雨一直放不下。此番若是张某有什么意外，还请小兄弟帮帮他们！”

说完这话，张父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千古深深地施了一礼。

千古赶紧扶起张父，点头说道：“定当竭尽所能！”

夜色渐深，离火堆不远处的一顶帐篷却是出了轻微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