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一场雪

风，吹的越来越紧，天气随之越来越冷。一点雪白之物慢慢飘落至地面，由小到大，由少到多，一场寒冬大雪就这样来了。

一片大地。

一名少年。

少年一袭褐色长衣，身上看起来有些单薄。他就这般平静地走在漫天雪地，没有任何遮挡之物，任由冰冷地雪花打在他的身上。不是他没有遮挡之物，而是他不想去挡，因为他需要这场雪。

从连云到洪湖，虽然只是不到一月的时间，但是在这段时间，他经历了太多。有最初同伴消亡的痛苦，有其后杀与不杀的困顿，有后来一朝得悟的写意，也有现在看淡生命消亡的迷茫……

连日以来所生的一切曲曲折折，那些本来不应该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接连生，就像往一个容器中倒水。容器的大小有限，倒下来的水却是超出了容器能够容纳的限度，所以需要将容器扩大。

这个扩大容器的过程其实就是成长！

少年正是在成长，只是成长的速度对他来说太快了，他一时找不到方向，所以他现在有些迷茫，他需要静一静，沉淀一番。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去成长，虽说成长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他至少可以选择快乐。只是，他必须要成长，并且快速成长，因为他是修行之人，一个背负着众多期望与无数恩怨的修行之人。

修行仿若行路，一路上少不了沟沟坎坎，磕磕碰碰，唯有跨过那些拦在路上的阻碍，他才能走的更远，最终登临修行之巅峰。

毫无疑问，他想要登临修行之巅峰！

雪，洁白而纯净，冰冷而轻盈，落在人的身上冰凉冷心，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昨日的一切萦绕在他心头，始终无法忘却。

龙岛最终崩溃了，是带着众多的生命一起消失，那些一道道救命之声仿佛还在他耳畔响起，但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龙岛。

那一刻，埋在他心底的那根弦被再次拨动。

他无法无视那些鲜活的生命在他面前消逝，也许那些人的死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固守在他心里的那根底线无法容忍。

修行的根本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强大自己？还是像他最初想的那样，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仇，当然要报，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也永远不会忘记这一点。可是报完仇之后，他又将何去何从？

原来当初院长给他留下的问题，他仍旧没能找到答案，也许这个答案需要他一生去寻找，但是现在他必须要为是否搭救那些人找到答案。这看似两个问题，实则只是一个问题，只是前者的范围远远超出后者而已。

救与不救，这确实是个问题。

按照当时的情况，倘若他出手搭救他人，无疑，他就会性命不保。也许他心底里告诉自己，他必须活着，但真是如此吗？

换做以前，他不会问这个问题，因为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搭救他们，哪怕在救他们的本身存在着威胁他的危险。然而，如今的他实力已然达到武师之境，能力更是远超童年，他又为什么不去搭救他们呢？

难道是武道世界真的太残酷了？

不是！

世界本来就残酷，而是他变了！

他忽然停在原地，看着纷飞的大雪，不禁自问，“倘若时光能够倒流，再次回到昨日，那么他又会作何选择？”

是救？

还是不救？

“救！”

千古语气十分坚定，如果真的能够回到昨日，他一定会出手救人，哪怕只能救出一两个，他也要救！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当初他救毛毛爷孙二人，正是出于那颗恻隐之心。虽然这其中包含他对毛毛的感激与同情，但是真正起作用的还是他心底的那根底线，那根道德之线！

“坚守本心，妖魔不侵，戒骄戒躁，脚踏实地。”

再次想起胖爷爷所赠的四字箴言，千古忽然明悟，所谓的本心其实就等同于那根道德之线，代表着善良，代表着正义！

他明白了胖爷爷的良苦用心。

世界确实残酷，并且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人也在变化，但是他能做的就是坚守本心，哪怕是所谓的规则都在改变，他也需要坚守本心。时刻守护者那根道德之线，任天地大变，他依旧还是他！

这一刻，千古豁然开朗。

他仿佛感受到体内的血液在畅快地流动，一切地烦恼都在远离他而去，而不知不觉间，他似乎更加能够掌控着体内的力量，甚至现力量有些不够用了，身上的所有部位都在传出一种饥饿感。

千古张开双臂，闭上双眼，尽情享受着雪花落在他身上融入他内心的那种清凉，他舒服地想要呻吟，想要大吼。

“这雪……真好！”

这场雪来的太准时了，他本来可以选择从洪湖县赶往大荒城，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连云县。也许是忌惮李家会安排人在洪湖县截杀他，但亦或许是冥冥之中存在的一丝天意在指导着他走到这里，进而有了这场深层次的感悟。

他没有放声大吼，但他随即欢快地奔跑在雪地之中，初始之时只是肆意地狂奔，但未果多久便多出了一丝行迹。

那赫然是一套高明的身法，只是现在看起来还有些拙劣，但随着他不停地奔跑，愈地有了不一样的韵味。

“游龙步”乃是一门极其高深的身法，多半已经超出了武技品阶的范畴，因为仅仅只是第一层“寸游”玄奥程度便已经在“暴步”之上，恐怕只有极其完整的“暴步”才能与“寸游”媲美。

千古不是没有想过学会“游龙步”，可是去除困顿的那几日，他至少花了将近半月的时间在研究此套身法，但也只是摸到了皮毛。要知道，当初学会“暴步”，他只用了不到半日的时间，这足以说明“游龙步”的玄奥。

如今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迈入“寸游”的门槛，主要的原因在于千古能有所悟，武道心境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心境与修炼相辅相成，没有相应的心境，武者很难挥相应的实力，甚至常有修为停滞不前的现象，这种情况被武者称为“修行瓶颈”！

当然，修为停滞不前只是“修行瓶颈”的一种，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武技不通，无法精通武技，甚至无法找到武技入门的关键所在。

千古此刻的情况就是如此，本来他的修行进度对其他的武者来说非常之快，容易衍生出修行瓶颈。如今心境大幅度提升，修行瓶颈也就不存在了，于是自然而然的找到了“寸游”入门关键所在。

雪，还在继续下着，并且越下越大。

千古奔行在雪地之中，身形愈地玄妙。从最初的拙劣，到一丝行迹，再到一些韵味，提升的越来越快，渐渐多了一点幻影。

“寸游”的大成境界可以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其精要之处就是在“轻”与“灵”二字，并非“快”字。

这也正是“寸游”的精妙所在，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快”虽好，但也意味着不精准，尤其是当速度达到一定地步，甚至快过了人的反应时间，更容易造成一些失误，“轻灵”也就变的更为重要。

再者，“寸游”最初的起源就不是为了提升速度逃命，而是为了躲避敌人的攻击，以最小的动作，最省力的方式躲避攻击，进而拖住对手，延长时间，甚至转而反攻，是在修为低于对手的情况下最为精妙的身法之一！

此地没有万花之从，不是习练“寸游”的最佳场所，但好在大雪纷飞，完全可以将大雪当成万花飘落。

千古练的入神，起初心里涌起的那股畅快早已退却，如今是在安安静静地习练身法。尽管他还不知道武道心境得以提升，但他知道现在习练身法有很大的好处，并且他也看出了成效。

大雪飘零，他竭力地避开雪花。有着武道心境的相助，又有着感知力的相般，他躲过的雪花数目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渐渐，千古开始在躲避雪花的过程之中融入一些龙之韵味，这是他通过习练武技自己领悟的一种快速掌握武技的方法，而这一做法令他对“寸游”的掌握越来越快，并且愈地精深。

实则，“游龙步”本来就是通过观摩龙之动作创出的身法。不管是第一层“寸游”，还是第二层的“龙腾”，都是仿照龙的动作形态。更巧的是，千古识海之中就藏着一头蛟龙魂魄，对于龙的动作较为精通。

也是因此，他的身法才会进步的这么快。

十朵……九朵……八朵……随着千古潜心苦练，越来越少的雪花能够粘上他的衣服，他在大雪之中快速地腾挪着，那道幻影也跟着愈地明显，这正是腾挪的动作复杂到一定程度才会出现的现象。

大雪由小变大，又由大变小，茫茫雪地，千古留下的脚印却是越来越浅，直至最后完全消失。

踏雪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