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不是东西
南宫明姝这才回神，慢慢睁开眼睛看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坐到了段凌霜的身后，眼前是近在咫尺的宽阔背影，她抬眸只看得到他冷硬的侧脸。
“哦，抱歉！”
南宫明姝讪讪松开手，不敢再挨着他一分。
段凌霜却眉心皱得更深，心想她刚刚惬意地窝在段宁怀里时，可不是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他将胸口溢出的不满化为实质，手中马鞭一扬，长风应声扬蹄跑开。
“啊！”
南宫明姝一声惊呼，下意识抱紧了身前唯一的倚仗。
猎猎冷风中，一声哼笑掩藏其中，无人察觉。
段宁空抬着手定定望着前方奔驰走远的主子，直到身边侍卫都走光了，他也没反应过来主子这是什么操作。
想不通便不想，这是段宁常年开心的秘诀，他把脑子里的一团乱麻揉吧揉吧扔掉，快马扬鞭追了上去。
再次踏足故地，南宫明姝心中百感交集，宫门口的血渍还没有清洗干净，透过那斑驳的痕迹，仿佛那日的彻夜厮杀就在眼前。
段凌霜没有给她伤怀的机会，抓着她的肩膀又将她丢下了马，这次南宫明姝提前做了准备，倒是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笑话。
段凌霜将缰绳扔给赶上来的段宁，站在南宫明姝身边与她并肩看着眼前巍峨庄严的宫门。
“在上面待久了，你还没从宫外这般步行往里走过吧，今儿就让你亲眼看看，‘下面’的天，是什么样的。”
耳边沉冷的声音拉回了南宫明姝的神思，她唇角轻勾，说了句让段凌霜摸不着头脑的话：“多谢将军。”
多谢你的不杀之恩，让我有机会看到更宽广的天地，他朝有一日，我终会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
段凌霜负手往宫门走去，一旁陆陆续续走上来一些南芜旧臣，都是来拉关系扯旧识的，南宫明姝垂着头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听着往日忠君爱国的他们如何痛批旧主的荒唐，直夸段凌霜明智，早早地投了明君。
段凌霜比起他们这些降臣，可是新主跟前的大红人，若是慢人一步交好，那好处可就没了。
对于他们的有意巴结，段凌霜却是神色淡淡，没给任何人一个好脸色，当初父亲他们被昏君下令斩杀时，少不得有这其中之人的搅和。
穿过重重宫门，大红人的特权就显现出来了， 那些守门的北羌侍卫见到段凌霜直接放行，连他带着的人也不敢查，但那些南芜旧臣，就差给他们扒衣服检查了。
就是这样的区别对待，他们也不敢吱一声。
宴席布在曾经的明政大殿，是南宫明姝上了一年朝会的地方，只不过这次她却只能站在下方，连光明正大看向那个位置都不能。
北羌老皇帝儿子众多，不一会儿就来了好几个王子跟段凌霜打招呼，南宫明姝在身后默默记了下，来跟段凌霜攀谈的有五个王子，还有另外四个并没有过来。
她把视线不经意地移过去扫了一眼，发现以他们为首的，是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中年人，这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大王子。
她在心里对北羌局势作分析的时候，门口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中间那人被身旁的侍卫围得严严实实，她只能瞧见一个大概，此人穿着南芜侯爵的官服，脸却并看不清。
随着他的到来，周围三五攀谈的声音渐渐停下，目光都随着他的身影而移动着，最后那人在侍卫的簇拥下停在了右边的首座，和段凌霜的位置正好相对。
侍卫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但却挡不住段凌霜和南宫明姝。
“你瞧，他你可认识？”
段凌霜身子后仰靠近她，声音里带了一丝莫名的幸灾乐祸。
南宫明姝往那人脸上瞧了瞧，是一张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的脸，她摇头道：“不认识。”
段凌霜啧啧一声，示意南宫明姝蹲下给他倒酒的时候，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他就是你啊，南、安、侯。”
南宫明姝手一抖，酒杯里的酒水不出意外的洒了出来，见她神色终于变了，段凌霜心情很好的没有计较她的失礼，摆摆手让人站回了他的身后。
原来是“他”，难怪眉眼间有些熟悉，她倒是忘了跟自己做一下比对。
后来北羌国主什么时候来的南宫明姝也没注意，她的注意力全在对面那人身上，看着他卑躬屈膝对北羌国主俯首称臣，听着他如何如何将错误揽在自己身上。
“他”的言行举止间，比那些降了的南芜旧臣更加谄媚。
南芜旧臣被安排在末席，听不清也看不真切南安候的容貌，以至于无人发现，他们的旧主早已被人偷梁换柱。
南宫明姝心中怅然，短短半月多的时间，好像所有人都已经忘了南芜曾经存在过，大家都在为自己以后的前程而努力攀附，更甚至于，曾经的君臣现在反目成竞争对手，通过互相贬低的手段来得到新主的信任。
纵使这个南安侯不是她，可在世人眼中，也是她了。
南宫明姝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悄然退出了大殿，段凌霜暗中给段宁使了个眼色，继续坐下和几位王子闲谈。
这皇宫南宫明姝再熟悉不过，她身着将军府侍卫服，也无人拦她，一路从殿外走到了一旁的连廊。
今晚的皇宫明政殿灯火通明，反而衬得周围暗了许多，南宫明姝坐在一根廊柱后面，清瘦的身形被遮挡的严实，故而另一边走来的两人并没有看见她。
南宫明姝无意偷听人家的话，但他们的话里却提到了一句“看他段凌霜如何自救”，南宫明姝竖起耳朵仔细去听。
“快去，莫让小妹等急了。”
“是，一定不让公主久等。”
两人渐行渐远，南宫明姝轻舒一口气，探出脑袋看了眼离开的人，其中一人是宫女，另一人是北羌妇人装扮。
小妹？公主？
莫不是哪个王子的王妃？
南宫明姝不知道自己猜没猜对，对方要害的人是段凌霜，按说她应该乐见其成才对，可想到那个并不算坏的男人，她又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如今的北羌，能暂时保她不死的人，好像也就只有他了。
南宫明姝稍等了片刻后返回大殿，刚好看见那个宫女端着酒放在了段凌霜面前的矮桌上。
她回到段凌霜身边刚站好，就被正和段凌霜说话的三王子点了名：“将军身后的护卫看着像是生面孔，以前没见过他呢。”
段凌霜不在意的随手一指南宫明姝，笑道：“长得丑，一直放在外边做其他事儿的。”
“长得丑”的南宫明姝将头埋的更低了些。
“哈哈，容貌是父母赐的，能在将军身边做事的人，又岂能单单以相貌论之，才干才是最可贵的。”
三王子朗声一笑，半是恭维的带过了这个话题。
段凌霜轻扯唇角不置可否，屈指叩响桌面示意南宫明姝添酒。
南宫明姝握着酒壶时犹豫了一下，模棱两可问道：“将军，您觉得公主怎么样？”
段凌霜奇怪地睨她一眼，“公主怎么样也是你能议论的？上次的打没挨够？”
啧，我这可是在救你，嘴怎么那么欠呢！
南宫明姝被眼睫遮住的眸子浅浅翻了个白眼，只好低声说得更直白些：“是这样的，您要是喜欢公主，那在下就不多事，您要是不喜欢她，那就请听在下一言，今儿的酒，不宜再喝了。”
段凌霜似笑非笑地对上南宫明姝的眸子，在把她看得不自在时伸手夺过她手中的酒壶，仰头便是一口闷。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到爷的头上。”
南宫明姝默默放下阻拦的手，眼底闪过一抹同情，没好气道：“我不是东西，我就不该管，您乐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