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祭旗（上）

霍克觉得自己很幸运，至少比那些饿死或病死在街头的倒霉蛋要幸运得多，而且近几日那位新国王竟然在履行自己的承诺对城内的灾民们展开救济，这让那种每天都得系紧腰带过日子的生活渐渐淡出他的视线。

救济仍然以施粥为主，早中晚各一次。每一位灾民都能在对应时段分到碗热乎乎的浓粥，尽管味道谈不上好可在这种灾年里却是能救人性命的东西。

最近几日去喝粥的人明显多了，甚至不少能吃得起饭的王都居民在听说此事后也纷纷化身灾民去分那些属于他们的粥。吃粥的人多了自然会引发混乱，有两次甚至导致最后面的一部分真正灾民没有喝到，若非国王命骑士们及时出手调解矛盾并紧急抽调一部分粮食出来当着众多灾民的面熬煮，恐怕灾民和王都居民之间会爆发流血事件。

本以为新王在得知此事后会第一时间停掉给灾民的口粮，却不想他居然加大粮食的投入量，让更多的人能喝到滚烫的浓粥。

到现在他仍然记得有很多人在吃到浓粥后，脸上流露出幸福与满足的神情。或许正如那位宛若邻家弟弟的国王所说，他并没有放弃属于王国的子民。

在一声声呵斥中收回视线，霍克的身子不自觉往左挪动半步让自己在队伍中不那么突出。喝粥时也有规矩，特别是在几个存心搞事的地痞被鞭子抽的死去活来后就再也没人敢挑战那据说是国王亲自颁布的规矩。

抬头看看缓缓升起的朝阳，他觉得日子这么过下去也不错。

“今日国王将发表讲话，所有人在吃完粥后有序前往王都广场！”一名官员模样的人大喊着，且远处的队伍里不断有人复述这句话。

街上早就有传言说国王将会当众处死那三名贪污灾民口粮的畜生，但大部分人都是不相信的，对于贵族这个互相包庇的团体他们已经看到了太多的虚与委蛇。

不过喝完粥后也是躺着，倒不如去瞧瞧这位年轻的国王会弄出些啥新花样来欺骗他们这些普通人。

几个孩子蹦蹦跳跳的从霍克身边路过，似乎不明白接下来的日子里会遇到什么。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喝完粥后，在一队手持短木棍的卫兵引导下前往能容纳很多人的王都广场，那里是贵族们举办庆典的地方不知道今天是同往日那般举行庆典，还是那位与他们虚与委蛇。

…………

年轻的新王在近卫骑士卡特的陪同下站在认真阅读着通宵书写的稿子，作为一个文科生他最擅长的貌似就是这了。

“陛下，东区的灾民正在陆续赶来。”威尔士走上前来汇报道，这位年轻爵士的脸上透露着丝丝的亢奋。

“如此大的人流集会千万不能出现任何变故，让卫兵和官员们擦亮眼睛出现任何不对劲的苗头立刻按照预案动手，绝对不能引发大规模变动事件。”

杰洛特深知慌乱的人群会造成何等可怕的惨剧，所以提前让一部分卫兵伪装成灾民混入其中监视，另外手底下一百多位骑士也被划分成十数个小队分散在人群中以应对突发状况，中心处更是有妮娜这位王国第一骑士亲自坐镇。

而针对灾民也是划定了好了站立区域，每个区域之间都留有缓冲地带，不仅是保护灾民也是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再加上集会是临时通过施粥才通知的，想来贵族集团想搞事也会因为时间来不及而被迫放弃。

杰洛特知道往灾民里安排眼线，贵族也会。甚至还可能往里面安排杀手，但这种概率很低很低因为贵族们的视线都还在昨晚的火并上，他们的当务之急是处理克里文侯爵的愤怒，而不是分心出来对付他。

说起来那冒险者公会的拥魔者也挺厉害的，被折腾的大半条命都没了才开口说出是几家贵族联合买克里文长子的命并嫁祸给国王这种情报，于是某位实权侯爵就发怒了，仅仅一个晚上便彻底消灭了数家莱德利大公派贵族，引得前内政大臣哈金斯亲自登场才堪堪压下火并。

可以说，贵族间的隔阂在各方势力误打误撞的影响下已经发生了质变。只是这个质变超出了所有算计昨晚之事的人的预计，也包括这位新王自己。

言归正传，杰洛特放下手中的稿子看向堪称摩肩接踵的人群，深吸一口气后缓缓登上岁月留下无数痕迹的绞刑台，一边走还一边自嘲自己只配在后台做事上不得台面。

冲加西奥多男爵点头，后者心领神会默默调动魔力于喉舌处“肃静。”

如黄钟大吕的男声以极快的速度席卷整个广场，听到这声音杰某人下意识认为这位老爵士不去唱男高音可惜了。

一声肃静后分列于各处的卫兵也纷纷齐声呐喊二字，顿时间嘈杂的王都广场便只剩下卫兵们在喊肃静的声音，数息后这声音也停下了。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恐怕是王都广场最最最安静的一天，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他，那种莫名的压迫感让这位实际年龄很大的青年忍不住吞口水。

还是那句话他并非是个合格的领导者，比起领导者他更适合当一个默默无闻的付出者。

沉默，令人煎熬的沉默。

这之中的每一秒都像是有一年那么长久，但每一人都保持着沉默，无数人都在等着杰洛特开口带给他们贵族那虚伪的‘笑话’或者说……那虚无缥缈的希望。

经过长达半分钟的沉默新王缓缓吐出口浊气，说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字“各位王国子民们，感谢你们来参加我这个新国王的第一次大集会。”

他每说一句话，远处的书记官就会重复一遍以确保新王的旨意能传达到每一个人耳中。

众人一头雾水，这位国王说话怎么既不威严也不冷峻，反而还有点和曦？

便是威尔士等人也不知道这位新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无人打扰这位新国王的说话，长达三天的施粥多少是挽回了些形象，外加《奴隶解放宣言》的发布让大多数人愿意给这位国王一个说话的机会。

“说实话作为一个国王我无疑是不合格的，我坐视灾情的恶化、坐视我的子民流离失所、坐视我的子民家破人亡，坐视那粮价节节高涨，坐视无数灾民露宿街头忍饥挨饿等等等等，这显然不是一位合格的国王该做的。”

“前些日子，甚至因为两个贪污贵族酿成了一场暴动，无数愤怒的灾民冲进了我的居所王宫并与我的卫队交手，尽管这背后是有人在挑唆，但我依旧很愤怒。”

“我的愤怒不针对任何一位灾民，因为我知道他们都是无辜的，如果不是那些混蛋克扣灾民口粮妄图中饱私囊，也就不会有数十人死亡上百人受伤的惨剧发生。”

“所以，我，拉齐奥国王杰洛特在此宣判，判处弗里曼.海勒、吉姆.费奇两人绞刑，其爵位收回、直系家属矿场劳役二十年，协同两人的官员一律矿山劳役终身，与两人勾结的粮商绞刑并没收所有违法所得！”

杰洛特一挥手，三个连路都走不动的混蛋被几位卫兵带上处刑台，他们的头上没有用破布袋子套住，这不仅是向民众展示他处理贪污者的决心，更是让民众知道法律的权威——从今天开始不论是谁违反王国法律，等待他的必定是王国法律重拳的严惩。

不少人或者说绝大部分人怔怔的看着新王，看着那三个脖子被套上绳索的人眼中流露出震惊与不解。粮食商人倒能理解毕竟他没有贵族身份，杀了自然会有另外一人顶上来，但另外两人可都拥有着贵族身份国王怎么会杀了拥护他统治的人？

“有谁需要确认他们的身份吗？”临刑前，杰洛特冲着人群呼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