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都心生欢喜
郗铨进来后,站在窗前,瞧着落下来的雪,沉沉地叹口气。
也在思忖着,上一世立春后的第一场大雪是在夏季。
天气变化莫测,同大家说过,若是遇到下雪,不容小觑。
郗铨的记忆里,涌现出了上一世的雪灾,冻死了不少的村民。
这一世,他怕暴雪来临,更怕的是,祝延曲和她的三个孩子。
他转身,看着在等他发言的村民。
以及在他身边站着的亲弟兄郗淮,郗潜,还有在那急的团团转的表弟沈恻。
见他转身,沈恻先是到了郗铨身边,言语焦急:“哎哟,哥哥,你舍得转身了?”
“哎哟!”沈恻话音落下,就捂住后脑,讪笑着去看敲他后脑勺的郗淮。
“郗淮,郗潜你二人各带六名郗家军,与村中的狩猎队前去狩猎,保证肉食足够。”
“明白。”郗淮和郗潜忙颔首,事不宜迟,从让出来的道路向外走。
郗铨瞧向言青忠,“你去稳固民心,让老幼妇孺别乱了阵脚。”
祝延曲就与言巧心在一旁,听着郗铨的安排,等屋子里的人都少了。
郗铨到了言巧心的身边,他轻声说:“你回去和你二叔说,麻烦他给我编织六个背篓。”
言巧心有些愣,“请问,我能做些什么?”
“到时,祝姑娘做什么,你就帮她。”
言巧心望向祝延曲,微微颔首,遂去回应了郗铨的话。
“好的,那我这就回去和我二叔说编织背篓的事。”
等言巧心离开,屋内就只剩下祝延曲和沈恻。
郗铨望向沈恻,声音很低:“你去看看那些商贩们在做什么?”
沈恻闻声,不解地仰头去看郗铨,眉眼紧皱。
“哥,你不是才刚从那边回来吗?”
沈恻嘟囔着起身,走到郗铨身边,上下打量着他,抿唇笑着:“行,我这就去。”
“你……”祝延曲瞧着沈恻离开的身影,从他话里听出来了:“你刚刚让言青忠去稳固民心,不包括商贩?”
郗铨抬眼,去看拘谨的祝延曲。
“嗯,不包括。”郗铨提了草垛给祝延曲,示意她坐下。
祝延曲没心思坐下,她仰视着郗铨:“你叫我来,就是让我认识这些人?”
郗铨眉眼中有着温和的笑:“姑娘聪明,沈恻是大夫,常与商贩来往,他能从商贩那些人走在嘴里套出话来。”
祝延曲有了疑问:“商贩到了这里,他们的优势是?”
“优势很多,在他们眼里,一粒土都能成为买卖。贫苦村民就不一样,他们自幼在土里刨食多年,加上不认得几个字,认知面窄,在灾难来临,他们会更加恐慌。”
“你怎么就确定,这场雪是灾难?”祝延曲的视线已经看向门外,刚说出口的话,想要收回,却来不及。
外面的积雪,都能没过成年人的脚踝。
郗铨走至门口,明白祝延曲的心思不在这,回眸去看她,柔声道:“他们怕天灾,更怕人祸。”
祝延曲心里有数了,到了屋檐下,突然站住脚步,回头去看他。
“请问,你叫我来,我能做些什么?”
“见识过姑娘的手段,且听姑娘谈吐文雅,有理有据,也不惧怕困境。我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祝延曲忍住寒风,还是想要问清楚,不然和三个孩子在这住着不安心。
祝延曲试探地问他:“我听说,你有郗家军,还有亲兄弟在此,仅凭你的武艺和见识,可以活得逍遥自在,这里还有野蛮土著,为什么要管这么多人?”
“即便不是在宋国的天下,他们依然是宋国的子民,我要替姑父姑姑,守住这最后的宋国子民,野蛮土著,也是人,是鲜活的生命,不能草菅人命。”
祝延曲惊讶地看着他,英姿飒爽,上阵杀敌的郗皇后,是他的姑姑?
郗铨瞧着没说话的祝延曲,轻轻笑着。
祝延曲看着他,心思很沉重:“你想要怎样规划未来?”
“未来?”郗铨思索着这两个字,看着外面的冰天雪地,又收回目光,去凝视着祝延曲。
“一为粮食,二为和平,这是我目前最想要的。”
得到郗铨的回应,祝延曲沉默少许时间。
“我和你的目标一致,不管天气怎样,也能寻得果腹的食物,只是过程较为辛苦罢了。”
听她这话,郗铨蹙起的眉头舒展开,向前走了一步。
“我们勘察过了,除各种竹笋与毛薯,溪流中的鱼虾,山林中的野果野菜,与未驯化的兽类以外,就寻不见其他可食用的农作物了。”
祝延曲看着他满眼的诚挚,舒心地笑了一下:
“在我来的路上,偏西南方向,有一泥塘,塘内有玉莲藕,塘外有香芋,长势错综复杂。”
“只不过……”祝延曲面露苦笑,望向郗铨:“有十几天的路程,现在冰天雪地,出行不便,路程会延迟。”
郗铨注视着她,听她说的云淡风轻,却在这些话中提取到了一些消息。
他疑问道:“你和孩子在林中走了多久?”
祝延曲低下眼眸,肩膀有些耷拉下去,搓着冰冷的双手。
“十五、六天,我一度认为到了无人之境,又或者是我走错了路。”
祝延曲抬眸,去看面上有着疑虑的郗铨,也不再和他多说。
“孩子在家等我,先告辞了。”
目送祝延曲离开的背影,郗铨站在门口,喃喃细语:“十五、六天?”
若照着上一世的记忆,在竹林遇见她,就是她刚到这蛮荒的第三日啊!
怎就过了这么多天啊?
到这两月,就体会了这里的艰辛苦难。
她要与出没的野兽斗争,还要护住三个幼童。
郗铨面色沉着,直到眼前出现有晃动的手,回过神来,冷漠地看着沈恻。
“大表哥,你在门口站着作甚?”
沈恻搓着冻僵的胳膊,走到火塘边上坐下,看见火塘内残存的火苗,长吁一口气。
“我知道祝姑娘有着清冷玉洁的气质,与你见过的富家千金都不能与之相比,我看了都心生欢喜。可是,你也不能把火塘给看熄灭了哇!”
郗铨不理会他的碎碎念,坐在他身旁的草垛。
“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忽略?”沈恻正往火塘内添加柴,抬头看很严肃的郗铨,小声问:“比如……哪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