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聂慎儿（25）

没了刘恒碍事，刘襄不再束手束脚，在政务上的表现满朝称颂，当年追随高祖的那一批老臣已经隐隐表露出支持他的意思，大势已定，就算如今刘恒再次回到朝堂，刘襄也自认为也不足为惧。

但刘襄没能安稳多久，齐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掀起了不少的风浪。

夏日雨水丰沛，淅淅沥沥接连十几日才重见晴日，在长安城里如鱼得水的“代天子”齐王终于等来了他称帝前的一个小危机，却不是在长安城。

洛水决堤，齐国沿岸受灾严重，上旨请求皇帝派人协助赈灾。

皇帝还躺在龙榻上静养，代王刘恒查无此人，刘襄自然全力包办这件事情，更别说受灾的是自己的母国，自然无有不应的，行了许多方便，立刻派刘章出面替他回齐国主持大局，唯一意外的是琅琊王刘泽则自请去齐国协助刘章。

刘襄念着自己弟弟缺乏经验，有人协助也好，再者，刘泽的琅琊郡就在他齐国境内，与他算是一条船上的人，是以刘襄也就同意他的毛遂自荐。

刘恒得知琅琊王的自荐这般被轻易应允的时候就明白，火候到了，刘襄自己都没察觉到，过于轻易得来的权力已经让他不自觉迷失了。

他的好侄儿在政务上确实是比他老练，但过于依仗经验也导致了他过于自负，比如如他所料自己就调走了刘章，又比如还轻易相信那琅琊王。

要知道刘襄在起兵时，可是设计挟持刘泽，夺取琅琊的军队，可他居然不认为刘泽会怀恨在心，还当琅琊王与他站在一条船上？

一叶障目。

......

刘章出城那日特地请求慎儿一定要来送他，慎儿没有拒绝，远远看着马背上的少年冲着她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手，随后掉转马头，带着赈灾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开。

“郡主还未曾去过齐国吧？齐国风光秀丽，日后有机会，本王带郡主去赏景如何？”

有机会？

什么机会呢.......

等他登基为帝之后泰山封禅吗？

慎儿扭头看他，果然看到了他眼里势在必得的强势和自信，她莞尔一笑：“多谢齐王相邀，若是有机会，本宫定不会推辞。”

慎儿收回远眺的视线，跟刘襄行了礼后，在对方越发不掩饰的炽热目光下悠然离开，转身的时候笑容却渐渐收敛。

齐王已经不知不觉间，再也不掩饰自己的锋芒了，慎儿几次在宣室殿时都注意到了对方的张扬，他对着皇帝已经只有面上的恭敬，对她这个清河郡主，似乎也视为囊中之物一般，丝毫不掩饰自己侵略的眼神。

刘恒怕是该动手了吧。

慎儿眼眸潋滟，瞳孔里面明明灭灭，突然想起了许久不见的刘恒，不知道齐国这一出赈灾，到底是不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果然，吕后也不是谁都能当的，她就不行，现在还看不出刘恒到底准备怎么对付如日中天的齐王，慎儿想起这些走一步算计十步的前朝争斗就觉得脑袋疼。

她果然还是只擅长在后宫兴风作浪。

......

赈灾的队伍去了两月有余，传来的消息都表明齐国灾情不算严重，刘襄稍稍放心，刘恒病愈重返朝堂，刘襄专心防着对方使什么阴谋诡计，再加上政务繁忙，对赈灾的事情渐渐不再耗费心神。

实在是洛水湍急，水灾之事他在齐国执政多年处理过太多回了。

但这次出了意外。

赈灾的队伍还没回来，一批自称从齐国逃难来的流民却顺利地到了长安，虽然狼狈不堪但居然长途跋涉也没受什么致命伤，守城的官兵兵不敢放人，只能让他们暂时等在城外，同时派人去请示上级。

守城门的是北军，将领周勃是高祖的老臣，大汉朝的开国功臣之一，与左丞相陈平一文一武，在朝中颇有威名。

在收到城门传来的消息时，周勃立刻让人封锁城门，派心腹出面安抚流民的同时探听消息。

只觉得风雨欲来。

那朱虚侯不是领命赈灾去了吗？怎么连流民都安置不好任由其流窜到长安来了？

莫不是齐国还出了乱子......

等到心腹探听消息回来，周勃恍然，连忙带着消息去拜见左丞相，两人聚在一起，只觉得棘手。

洛水是决堤不假，但也淹没不了那么多的土地，原来是齐国内有人借水灾为由圈地自用，失了土地的流民无处伸冤，只能长途跋涉来了长安，想求大汉天子为他们做主...

而那圈地之人，是齐王的亲舅舅驷钧。

“也不知这齐王知不知道这件事......”

周勃转而嘶了一声，向老友请教：“陈兄，你说那些流民该如何处置？”

他们刚经历了水患又长途跋涉，本应该将人迎进城来好好安置才是，但历来大水之后必是大疫，贸然把流民放进长安城，出了什么事情他可不好交代。

陈平沉吟一声，开口道：“交由齐王自己处理便是，左右也是他齐国的子民。”

还是老狐狸有办法。

周勃豁然开朗，与老友道谢后不敢耽搁，连忙处理正事去了，倒是左丞相陈平独自坐着，总觉得这些流民来得过于巧合。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只怕是还有其他针对齐王的算计，而背后之人...或许就是那个近来多被忽视的代王刘恒。

原以为对方已经被打压到没有还手之力了，不曾想代王不如面上那般无能和不成器，反而是竟还藏着这般心计，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本来以为是个碌碌无为的草包，没想到也是只喜欢坐山观虎斗，扮猪吃虎的狐狸。

为了防止刘襄不接招，周勃在陈平的授意下使了点小手段，于是流民在长安城引起了众议，众说纷纭，齐王名声受损，周勃得以顺利在将他们都尽数交付到了刘襄手里。

烫手山芋被移交到了刘襄手里，他只能好好地安置着，避免再次惹了众怒。

等回了北宫知道前因后果，刘襄连忙修书一封回国斥责自己的舅父，不留情面地命令对方收敛自己的所作所为，莫要作恶。

挥退了心腹，刘襄只觉得头疼，舅父一向如此行事不知进退，只希望在他成功之前莫要再惹事端，还有......

他舅父一向下手不留痕迹，若是以前，这些流民不会有申冤的机会，他断然不会留下这么多的把柄，那些流民是怎么一路平安的到达长安城的？

刘襄细细思索着，总觉得有人在其中推了一把，或许就是他那个看起来不足畏惧的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