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战起

张将军一条令，战线又拉长了许多。

人员调动更加频繁，明明他们足足有五万人之众，但霍家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并不好对付。

这一对付，就对付了三天。

张宇飞几近奄奄一息，被拉回了一个破营帐休养，舒璃说了，他还不能死。

但张家确实没人来救他，甚至连派个小队来骚扰都没有。

朱祁这几日没少阴阳怪气气他，张宇飞一开始还拿眼睛瞪着他们，后来睁开眼睛的欲望都消散了。

但这也不能怪张家。

他们也处在腹背受敌之中。

张守德想要烧霍骁的粮草，也真的这么做了，却在第二天就收到了户部粮草失窃的消息。

这边皇宫焦头烂额，陛下雷霆震怒，南京城的百姓被关了三天之后，家里缺粮的也无以为继开始在门前探头探脑，第一日兵士还拖着疲乏的身子进城整顿，后来被烧了一晚上官衙的府邸之后连城门都不开了，怕有人趁乱浑水摸鱼进入，就直接在城外安营扎寨，但还是留了一批城墙军和门内的府军在保证城内安全。

张宇飞被挂上悬崖的第一日张老将军就收到了信，他苍老的脸上满是疲惫，他一边要安排人围山攻崖，一方面要在城里收粮，张宇飞的头即便今日断在他的前面，也只能狠狠心扭头继续拿起刀枪。

张守德这一天虽在前线，但眉头就没放下，局势进入焦灼，张宇飞挂在崖上摇摇欲坠的身影总在眼前掠过。

他思虑了一天，最终还是找时间入了城，又入了宫。

没人知道皇宫内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张守德回了将军府，请了老夫人出山，派了一个队伍的人带上老太太和他夫人，赶去了长安城。

张守德入宫还带出了一道圣旨，若是张宇尧平叛有功，将霍家讨伐成功，张宇尧在长安犯的事既往不咎，贬为庶民但不治他的死罪。

一架马车带着几个年老的婆子，张宇尧的生母和家里的老太也是到了今日才发现现下局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天是要亡我张家。”老太太满是白翳的眼睛里已是浑浊不堪，张宇尧的生母张氏摸在老太太满是皱纹的手上，不发一言。

她其实早就知道，张家犯了多少错事，为了守住自己的南京城的地位，曲意逢迎，踩高喝低，她暗地里甚至也帮着几个不成事的家族表亲处理过几桩恶事。

“都是报应。”两个儿子，一个跑，一个抓，张守德这一仗即便打胜了，后面还会面临父子相残，兄弟阋墙，被陛下不喜的局面。

“你实话和我说，”老太太眼神一凛，压低了声音，“守德是不是想给张家找退路。”

但南京城是她们的根，家里的小一辈都还留在城里，他们几个妇孺出来又能有什么用？

“我不知道，这事情来的太快了。”谁能想到，只不过是让飞儿去派个圣旨，回来就直接兵变了呢？

“现下南京城里可都在传，是咱们陛下容不下霍家。”老太太从马车的一侧看着外面的破败，他们是从南京城的西南门出的城，人也不多，张守德没有安排多少人，城门的守卫看了数遍他们的名册才放了行。

这名册是陛下掌过眼的，除了他们两个妇孺，就派了一小队护卫随行，但张氏连老太太都没说，她这孺裙之下放了二十万两的银票，就连随行的护卫里，都有两个张守德的外甥装扮。

张氏想起那晚，“这仗无论是胜是负，无论是打一天，还是打一月，都无法善了。”

张守德递过家里所有的银票塞到张氏手里，她都没反应过来。

“西北的灾荒都两年了，霍家军怎么扛过来的？”张氏不是什么安居内宅的善人，这么多年，张家的一切都是她在操持。

“有个姓舒的女子，卖了西北十万的粮食。”这在整个大梁的上层圈子里都不是什么秘密，西北那么大的体量，南京城也有很多人见过她。

采买东西，从来都是眼都不眨，之前他们查过此人多次，甚至她还灭了异人阁的人。

现下南京城对她的神话也颇多。

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她的商队估计能买下半个大梁。

“霍家之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没粮，也是被拿捏最大的依仗，若是连老天都帮着他们。”老太太叹了口气，看透一生的眼神里充满了叹息。

是对张家，也是对大梁。

是大梁负了霍家。

大路崎岖，山里间鸟兽绝迹，烟尘漫天，冬日的萧瑟给这片大地覆盖上了一层黑色。

而他们嘴里霍家最大的靠山舒璃正在朱祁临时搭上的炉子里喝羊肉汤，连着好几个营长和霍家的人都围坐在一起。

“在年节之前或许可让大梁主动求和，但还得找人先去探探口风。”霍将军大刀阔斧的往帐子里坐着，炉子上蒸腾的热气尘嚣而上，倒是打仗途中难的的休磬。

“大皇子还没出来吗？”霍州背靠着柱子，放荡不羁的站着，嘴里叼着一块粗野草杆子。

“段川云的人和我们的人接上了口子，递了信出来，大皇子很配合，但皇宫现下将所有的人手都把持着宫门，没找到机会。”霍熙接上话，“另外还有二皇子，二皇子近日动作很多，他在集结城内的江湖人，大多还是异人阁剩下的那一脉。”

“让徐阳和徐磊清理掉。”霍骁冷淡的开口，身后朱祁正在咬着肉，听到含糊不清的马上应了一句是。

霍骁手上没停，他坐在舒璃的一侧，二人的袍子和儒裙都缠绕在了一起。霍骁撇开羊汤上的浮沫，将锅子里的羊肉汤挑了最软的几块肉连着半碗热汤给舒璃递过去。

帐子里有几秒钟的时间好几道黑白分明的眸子都是跟着霍骁的手移动的。

这些峥嵘了一辈子的老将勾了嘴角，仿佛是看着自己家的孩子。

作为整个营帐里唯一的女子，舒璃看起来和这些黑黑壮壮的大汉们格格不入，像在逃的公主进了骑兵营。

但她在整个军营里的身份举重若轻。

威望并不比霍骁低。

“舒姑娘。”舒璃已经和这些人熟识，但这些人和她说话还是小心翼翼，感觉声音大了都能吓到她。

“恩？”舒璃尾音上挑，舒舒服服喝着碗里的汤。

“你这商队了不起啊。”刘井已经感受过舒璃太多的神奇，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觉得只是个年轻的无名小辈，大梁的信息网上都没有舒璃这个人，但到如今，她的名声传遍整个霍家不算。

连带着大梁现下都是她的传说。

两日之前，张家开始围山，打算靠耗逼他们出来，他们将所有的弩箭都装上了火把，一点点逼近他们，他们打开了三个口子，但是张家估计杀疯了，不计人数，不计伤亡就想要把他们关在山里。

听说张家在城里到处收粮，就打算和他们打持久仗。

在霍将军也打算破釜沉舟之后，霍骁带了消息，舒璃的商队会带粮过来。

她的要求是边疆一城两年收成的十分之一。

霍将军没有不应的道理，这是他们需要给的，也是他们愿意给的。

“这天下是属于年轻人的。”而他们这些老家伙，只需要把路给他们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