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黎明前的黑暗时刻

‘啪’的一声，这本育儿宝典穿过人影，砸在了墙面的镜子上，一瞬间许山河的人影烟消云散，镜子裂开的声音充斥着姜一息的耳朵。

姜一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个头发毛躁凌乱，脸蛋青紫相接，还有着重重黑眼圈的女人。

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于是伸出手，当看见镜子里的那只碎了八瓣的手也在不断颤抖，她终于意识到这就是自己的模样。

姜一息绝望了，生活没有方向，父母离世，女儿死亡，丈夫家暴，人生走过三十年，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感到孤独和绝望。

人生无处话凄凉，清醒的姜一息看着女儿曾经的玩具，看着丈夫曾经送给自己的礼物，她想原谅许山河这两年来对自己的暴行，但胳膊上的烟疤，后背上的瘀伤，还有那颤抖的左手都让姜一息没法跨过这道坎。

“离婚？”姜一息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可是离婚后，日子又会有什么改变？”姜一息苦笑着自言自语：“我这一生啊，就别再走下去了。”

姜一息对着碎裂的镜子挤出一个笑脸，然后在床边柜子的抽屉里找到一本笔记和一枝钢笔，翻到中间空白的那页，姜一息用她娟秀的字体写下了‘遗书’两个字。

上一次写日记是欣欣离世那天，想来已经快两年没有再记录过新的内容，姜一息把那天发生的事一字一句的都写在里面，可写过之后却不再敢看，她害怕回想起女儿出事时候的场景。

姜一息试着往前翻到那页，可刚刚瞄到日期，她的心就感觉到刺痛，翻回来看着刚刚写下的‘遗书’两个字，姜一息终于开始填充内容。

与许山河的相识起源于一个偶然，当时的姜一息刚从滨城西站下车，手里的包就被一个皮肤黝黑，手背带着一条长疤的男人抢走了，姜一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大喊：“有人抢劫！”

听到有人求助，两个身穿迷彩服，胸前戴大红花的小伙冲了出来，其中一个一把将抢劫的男子按在了地上，另一个则从地上捡起包，跑到了姜一息的面前：“你的包。”

看着眼前的男人，约一米七七的身高，皮肤不白，却有阳光的笑容，干练的寸头让人觉得精神抖擞。

“等一下。”姜一息叫住来送包的人：“你叫什么。”

男人回头傻笑着说：“许山河。”

现在想起和许山河最开始的相遇，姜一息还是忍不住在笑。

“山河，我不知道现在我是否还爱你。”姜一息写到：“自从前年你被公司裁员之后，整个人的状态就变得越来越差，你开始酗酒，开始经常性的对我发火，我不记得是哪一天，你对我动了手，从那以后你越发恶劣，只要有点不顺心，我就是你泄愤的对象，我变得不敢出门，因为路上的人会用异样的眼神看我，我减少了洗澡的次数，因为你的暴力，我这衣服之下常常有着伤口，我不想看自己这般破败的身体，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坏掉的玩具，不值钱，也不值得被珍惜。”

“山河，或许你是不爱我了。”姜一息擦了擦眼泪继续写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想做出改变，我也想将你改变，我试过打扮的如我们相遇时那般美丽，但你的回应却是怀疑我外面有了新欢，我常常学着烧一些新菜给你，但每天你回到家都是一身酒气，没等吃就先把饭馆那边的先吐了一地。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迎合你。”

“山河，或许我该放弃你了。”姜一息看着桌子上女儿的照片又把头低下：“我其实很早以前就考虑过跟你离婚，可是我更想给我们的女儿一个完整的家。现在的你还记得我们女儿的模样么？很长一段时间里，女儿都是我的救赎，她温暖的笑容让我身上的伤口不再那样疼痛，直到去年那天，女儿走的那一天，我的世界终于垮了。”

姜一息翻到另一页，继续写着：“我打算离开这个世界了，如今这个家只剩下你和我，而你给我带来的也只剩下痛苦和折磨，我选择放过自己，我离开以后，你看看这个家还有什么你能拿去变现的，就都拿去吧。”

姜一息合上了笔记后，想了想又打开加了一句：“山河，希望我们来生，不要再相见。”

姜一息把笔放回了抽屉，而写着遗书的笔记就直接放在了桌面。她从柜子里找出好久没有穿过的衣服，这是一件有点褪色的连衣裙，红色带着花边。

姜一息先把身上的蓝色衬衫脱了下来，她对着镜子数着瘀青的位置：“1、2、3、4……”有一处都有点烂掉了，上面的肉变得褶皱，姜一息用手碰了一下，伤口的烂肉像泥巴一样粘了一手指。

姜一息又脱下黑色的长裤，白皙的腿上散布着血泡，部分不知道被什么划伤的位置都已经结了痂。

穿上连衣裙后，姜一息精致的梳洗了一番，她修剪了眉毛，勾勒了眼线，用过期但依然有着香味的粉底液修饰着脸上的伤，樱花的粉红是她最爱的颜色，对着镜子，姜一息微笑着把口红涂上，她习惯的抿了抿嘴，好像自己还是曾经快乐的女孩。

她把毛躁的头发扎了起来，终于那温婉的眼睛也露了出来，抽屉里还有着几个简单的小首饰，她小心的把耳钉戴上，又把以前在景区买的纪念项链也戴在脖子上。

姜一息起身站起来，对着镜子转了好几圈，注意到手臂上的烟疤有点显眼，她拿起刚才的粉底在手上修补起来，毕竟这粉底液过了期，刚才清香的味道暴露在空气里逐渐变得有点刺鼻。

“我应该还有瓶香水。”姜一息自言自语着在最底层找到了一瓶见底的香水，她摇了摇：“够用了。”

姜一息把香水喷到空中，然后自己站在这片水雾中，她感受着这玫瑰花香落在身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还光着脚，姜一息在衣柜里又翻出一双粉红的高跟鞋穿在脚上。

看着自己的样子，姜一息满意的笑了，她把东西收拾回去后，走到客厅，拿起地上的手机，播放起舒曼的梦幻曲，她想随着音乐起舞，却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样的动作才能与这曲调相融。

拿起扫把，姜一息清扫着地上的灰尘与碎片，带有血迹的地方，她还特意用毛巾擦拭干净。

她把桌子推回了原位，椅子也摆在了相符的地方。靠枕整齐的回到了沙发上，至于地上那些被踩碎的花，由于没有了花瓶，姜一息把花瓣摆在桌子上，绿色的枝条则放在了花瓣围绕的中间。

好像昨天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屋里干净、整洁。

“就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吧。”梦幻曲循环到第三遍，姜一息按了暂停键。

姜一息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表，回到卧室，用手抚摸着女儿的照片温柔的说道：“时间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