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莫道君起早

邢骁霏反正没事，专心致意享受重生以来最好吃的这顿饭，细嚼慢咽、吃得有滋有味，时间也吃了相当久。等吃好了，自有佣人收拾碗筷，又有个女佣过来，提着灯笼带他去住的客房。

岭南建筑风格不像江南，房屋修得阔大结实，较少轩亭回廊，暮色中绕了两三处屋角，到了客房，点上蜡烛。只见房间十分清爽，里面家什摆设都是红木质地，做工精细，又典雅又结实，即使他这种不懂行的，一看都知道是些上好的东西。这还只是客房，那主人房还不知讲究到什么程度。

佣人提来装着热水的红木桶，脸盆毛巾，邢骁霏也没客气，一番洗漱，刚吃了大餐，现在又有机会享受一下这民国的豪华大床，头一挨枕头就呼呼大睡。

翌日醒来，天刚刚透亮，还有点夜晚残留的寒意，一看表，才六点十分，邢骁霏想着昨天没拉车耽误了减肥，忙一骨碌爬起来，做了三组三十个俯卧撑，感觉身体热乎开了，出门运动。

门外是个好漂亮的大园子，芭蕉绿树、兰草青石，这乡下初晨的空气又实在是好，当然要出去慢跑几圈。

跑到外头，却见已经有人晨练完了，正在那里用汗巾擦汗。正是莫道君行走，更有早行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带徒弟练功夫的矍铄老汉。

说老，其实也不是很老，五十多岁六十不到的样子，就是留着花白长须，看着很庄重。心想昨天就感觉这老汉气势不凡，既然住在这里，想必是阿玉小姐的家人长辈。好在昨天没有失礼之处，他一边跑，一边朝老人点点头。

正要从他身边跑过去。那老汉却招了招手，道：“后生仔，你过来。”

邢骁霏依照吩咐，跑到老汉跟前站定脚，道：“阿爷你好，阿叔你早。”摸不准，都叫了没毛病。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祖上哪里人氏？”老汉也不客套，说话很直接，丝毫没什么弯弯绕，脸上表情也很硬朗。

“我叫邢骁霏。今年二十四。家乡江苏淮阴。汉大将军韩信的故里。”邢骁霏恭敬地答道，要是前世跟人介绍淮阴，他一定会说是周总理的故乡。不过现在，总理他老人家，应该还在长征路上，还没有到陕北吧。

“骁霏，是哪两个字？”

“邢是开耳邢，骁是骁骑将军的骁，霏是霏霏细雨的霏。”

“有字吗？”

“有，私塾恩师赐的字，叫博涵，博学的博，涵养的涵。”

老汉一捋长须，微微点头道：“嗯，骁霏这两个字很好，字起得也不错。”

“谢老人家夸奖。”邢骁霏微微躬身。

“淮阴韩信是个豪杰啊。不得志时如潜龙在渊，能耐受小人胯下之辱，得志时飞龙在天，能十面埋伏，擒天下无敌的西楚霸王。”老汉一开口就出言不凡，显然是文武双全，打得了拳又读过很多书的高人，只听他接着又问：“昨晚我听阿玉讲，你投笔从戎，想做飞行员？你是想成为韩信一样的人物吗？”

“啊……”邢骁霏愣了愣，没想到昨天下午讲的“豪言壮语”，这么快就已经传到人家长辈耳朵里，不禁脸微微有点红。

老汉察觉，微微皱眉道：“怎么？男儿汉大丈夫胸襟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有抱负，说说怕什么。”

邢骁霏一听，干脆放开了，挺了挺胸膛道：“是，我想当飞行员。不过想效仿的不是韩信。”

“哦，你想效仿谁？”老汉双目饶有兴趣地盯着邢骁霏。

“我偶像！汉朝的飞将军，李广。”

老汉微微侧目：“飞将军李广？虽然打仗他也很厉害，但成就没法和韩信相提并论吧。封官也没韩信大。”

邢骁霏道：“韩信固然智能天纵，战绩无双、但打来打去，都是中国人打中国人，我不想学。我想学飞将军李广，还有卫青霍去病，这些卫我华夏、抗击异族的英雄。因为我推崇历史上的一句话，叫：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之！”

“虽远必诛……”老汉摇摇头，表情冷淡地说：“年代太久远喽，眼前都被别人欺负快有一百年啦。诛什么了？”

邢骁霏不忿，豪情上涌朗声说：“是，清廷腐朽，丧权辱国的一幕幕，作为晚辈，我也觉得非常耻辱，但轮不到我出力，可现在东洋人为祸更烈，他们一天比一天张狂，有918在前，全面侵华战争顷刻发动，朝夕便至，到时生灵涂炭，整个华夏民族有亡国灭种之忧。我要做飞行员，就是为了华夏百姓少受些罪。这片美丽的土地少遭受点欺凌。为国家抵御外辱，他敢来，我就敢诛！”

老汉听罢，双目微微一闭，不语。

邢骁霏又挺了挺胸也没吭声，心里倒是很坦然，自重生到民国，他还是第一次和人这样坦诚相见，畅快地说出胸中想法，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在老汉面前有种不吐不快之感，说了之后，倒是很舒服，很痛快。

沉吟片刻，老汉咳嗽一声，问：“这么说你觉得中日近期就会开战？若真开战，依你看有无胜算？”

邢骁霏摇头道：“肯定会打，而且开始肯定打不赢，特别开头的几年。拼命也没用，打仗靠的是硬实力。打个比方，小孩肯定打不过大人。大腿不及人胳膊粗，根本没法打。”

老汉眉毛一掀，道：“原来你不傻啊，既然打不赢，那你还想打？”

邢骁霏也一轩眉：“正是因为打不赢，所以我更要上啊。打日本没我怎么行。”

“哈哈，你这后生仔有什么本事，敢说这样的大话！”老汉大笑哂道：“你习过武，能一一当十？还是练得一手好枪法，百发百中？还是像赵括一样熟读兵书，韬略在胸？”

邢骁霏听出对方在耻笑自己，不慌不忙，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您说这些，我是一样不会，但是我懂飞机，也看了很多飞行方面的书，战略战术驾驶都有涉及，~我有些自信，要是能给我驾驶一架轰炸机，我一定会叫日本人狠狠吃些苦头。让他们不敢那么嚣张，把这场仗拖下去，拖上几年，那才会有胜机。”

老汉这回倒没再笑他了，微一颔首：“你刚才说的这个，什么飞机来着。”

“轰炸机。”

老汉好奇起来。“唔，你说来听听，我见过大炮，也听过坦克，这轰炸机比大炮坦克如何？哪个更有用？”

“一个是天上的鹰，一个是地上的虎狼。”邢越飞笑着说。“虎狼虽猛，但受地形限制，鹰有锐目，速度快，能及远，可以想几时打几时打，指哪儿打哪儿，虎狼有所不及。所以西方有个军事家叫杜威，写了一本书，就叫『空中决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