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漫卷黄沙望长安 第四章 化身医者
伤员聚集区简直就是人间地狱，无从下脚。
陆简明一直注意着富惟谨。
富惟谨还是保持着盘腿的动作，一只手偶尔轻抚着怀中之人的脸。
“滚！”
一道爆喝将陆简明吓了一跳。
不远处一位络腮胡子的伤员正将给他端酒的老唐军一把推开。
“别在老子眼前哭哭啼啼的，不就是欠你钱么，下辈子再还！”
络腮胡子骂骂咧咧转了个身，正好看见陆简明看着他。
那络腮胡子眉头一挑，吼道：“看什么看，老子又不欠你钱，不需要你怜悯！”
陆简明皱眉，他看见络腮胡子大腿处尽管绑着绷带，但是鲜血还是“咕咕”得从伤口处往外冒。
这个流血量看样子是等不到烧红的铁板了。
将死之人，难怪这么暴躁！
人命关天，陆简明没理会络腮胡子的态度，在他伤腿下垫了一块土旮瘩，“抬高腿！”
络腮胡子皱眉道：“老子可不想欠你人情！”
这时一旁的另一个等死的伤员平静地提醒道：“别白费力气了，血都止不住…郎中都绕着我们走，就说明问题了！”
“还有得救！”
活下去的信心很重要。
陆简明一边给伤员打气，一边拿出旋压式止血扎带从那汉子大腿穿过去，在伤口上方扎紧，然后旋紧把手。
只用了几息时间原本还往外涌的鲜血就被止住了。
“你别指望某会承你的情……”络腮胡子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扭过头不再吭声。
陆简明毫不介意地拍拍络腮胡子的肩膀，“待回头再救你……放宽心，死不了！”
络腮胡子旁边那名原本安静等死的老唐军，此刻也升起了满满的求生欲。
他羡慕地看着络腮胡子，不禁感慨万分。
还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咦，你这娃娃包扎手法还真独特！”
陆简明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
原来是郎中听到有人说能救活大出血的络腮胡子后，当即放下手中的伤员赶了过来。
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在战场上抛弃自己袍泽。
这位随军郎中也不例外。
此刻他看着陆简明熟练的操作，热泪盈眶。
郎中高兴地直抹眼泪：“这些兄弟们有救了，哈哈！”
“你们赶紧找棍子，插入绷带后旋转就可以让伤口包扎得更紧从而止血，这样就能等待后续救治了。”
行家出手就知有没有。
尽管郎中没亲眼看见陆简明如何使用旋压式止血带的，但是他从那络腮胡子大腿上的止血带看出了端倪。
只要止住血，让伤员等到烧红的铁板，虽然很有可能落下残疾，但起码还活着。
让战友活着，是年过五旬的郎中最大的心愿。
如今陆简明的包扎手法起码能多救活三成伤员。
“唉，可惜长安受的是内伤！”
郎中顺着陆简明的目光看着富惟谨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是谁？受了什么伤？”陆简明趁机问道。
“富将军最后一个儿子，富长安！”郎中惋惜地摇摇头。
“富将军之前已经有五个儿子折戟沙场了……按理说这老六身手最好，厮杀那么久愣是一处伤都没有，结果吐蕃退兵时却遭了暗算。”
“伤口不大，但……唉，现在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郎中叹了口气，他救治过的伤员不计其数，像这种表面看着伤得并不重却昏迷不醒的伤员，往往是最凶险的。
陆简明敏锐地抓到重点了，“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郎中点头确认，叹了口气道：“就算孙神仙在世，怕也没得救了！”
陆简明皱眉追问道：“是不是胸口受伤，尖锐东西所致？”
郎中一愣，略带惊讶道：“确实在胸口，是穿甲箭所为，公子怎么知道的？”
陆简明来不及解释，再次确认道：“他昏迷之前是不是还有烦躁不安、冒冷汗、发绀、脉象变缓等症状？”
“对了，发绀就是嘴唇和手指发青。”
郎中眼睛瞪大，刚才陆简明那包扎手法让他眼前一惊的话，那么现在陆简明准确说出富长安受伤的症状让他对眼前少年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郎中沉声道：“这位公子说的症状一字不差！”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问题应该不大，只是拖延不得！”
陆简明松了口气，二话不说抬腿就走。
明明就吊着最后一口气了，还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还拖延不得？
难道比孙神仙还厉害？
有这么吹牛的么？
郎中医人无数，此刻对陆简明的好感顿时去了一大半。
他忍住口舌之利，快步跟上了陆简明。
能说中症状并不代表着能医治伤员。
他倒要看看眼前这位少年郎如何救人。
毕竟郎中这一行年龄越大越吃香，陆简明只是一个少年郎，能学会几分医术？
就算打娘胎出来跟着孙神仙学，到现在怕是连草药还都识不全。
……
“长安，给你取名长安，就是为了长你记住你是唐人！”富惟谨抱着那年轻人喃喃自语，“某希望你有一天能回长安，那里还有咱的家人……”
“将军，这位公子说长安可能有救！”
没等陆简明走近，郎中就喊了出来。
“你说什么？”
富惟谨回头一脸茫然，然后才注意看到了陆简明。
“让陆公子见笑了。”
双眼通红的富惟谨连忙轻轻放下怀里的富长安，整理了下衣帽起身相迎。
对于能在三百步距离动动手指就能杀人的少年他可不敢怠慢。
但要是说陆简明会救人，他有些不太相信。
“让我看看！”
陆简明来不及寒暄，趴在这支队伍中最年轻的汉子胸口仔细听了一会，神情凝重。
他迅速扒开那汉子胸口衣物，正如他猜测的一般。
果然在那汉子胸口右侧部位发现了一处寸许的箭伤。
“还好，还好！”
气胸，是战场上最容易出现的一种伤情，倒也容易救治。
救治气胸是后世陆简明他们训练的必修课。
陆简明庆幸道：“幸亏这是张力性气胸，不是开放式……否则我也来不及救！”
说罢陆简明从急救包拿出双氧水注射到伤口附近，并用棉球擦洗干净。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昏迷中的富长安哼了一声。
然后陆简明将密封胸贴贴到伤口处，阻止空气继续进入腹腔。
陆简明行云流水般的操作让郎中不禁相信了几分陆简明的话，也让富惟谨的眼睛一亮。
就在这时，他们看见陆简明拿出一根四寸长的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在了富长安右上胸口，只露出一节针头。
“哎！”
富惟谨的心跟着长针的没入一颤。
但是看着陆简明心无旁骛的样子，富惟谨硬生生把担心的话憋了回去。
那名郎中则大气不敢出，看得目不转睛。
做完这一切之后，陆简明拿出了一个注射器接在针头上，开始往外抽。
陆简明先是从富长安的胸腔里抽出满满一管血水，被挤到外面。
抽到后来没有了血水，陆简明还是在往外抽，同时虚空将注射器里面的空气挤了出来。
“这是在干什么？”
抽血排血所有人看得懂。
但是后来明明什么都抽不出来，陆简明还在一个劲地抽就没人能看懂了。
陆简明解释道：“排空气，人的胸腔内是负压，得把进去的空气排出去，这样肺才能恢复正常。”
空气？负压？
郎中听得一脸懵逼，赶紧念叨着记住这些名词，等着一会儿请教陆简明。
下一刻，奇迹出现了。
“他能正常呼吸了！”
一直关注着儿子的富惟谨发现富长安的气息恢复了正常，他的胸膛开始有节奏的起伏。
此刻富惟谨已经老泪纵横，嘴角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陆简明拿着助听器听了一会儿，长舒一口气。
“他目前没生命危险了，现在他需要静……”
陆简明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扑通”一声。
富惟谨正声道：“陆公子的救命之恩，某无以为报，以后但凡有需要某的地方，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将军使不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小子该做的。”陆简明赶紧起身扶起能当自己爷爷的富惟谨，“这也是恩师仙逝之前叮嘱小子的。”
“还有点收尾步骤，待小子弄完，令郎就彻底没事了！”
说完陆简明用棉签蘸酒精将那一寸长的伤口周围清洗干净后，拿出镊子和一根精巧的弯钩用缝合线先将里面的肉缝合在一起。
最后陆简明又用快速缝合器将皮肤上的伤口缝合起来。
在一旁围观的郎中此刻如同被电击一般，浑身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