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很高兴我赌输了

评议院众人闻言皆惊，万分不解；

“议长大人，您要留下！！”

短暂惊愕后，有人劝说：“大人，现在日蚀之门还有富裕的时间，我们完全可以走的，没必要……”

为了维持撤离秩序，评议院和魔导部队必须留下一批人，在最后时刻离开。

为表示决心，评议院议长以及一批高级官员决定以身作则，如果发生最坏的情况，撤离时间不够，那他们就便留下和大陆上的其他人一起死；

但现在发展明明还算顺利；

话未说完，被评议院议长打断：“别那么惊讶，我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评议院的众人面面相觑；

“世俗国家也好，魔法评议院也罢。不论打着什么样的旗号，都无法改变我们放弃了绝大部分人的事实，而且是在大多数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评议院议长用轻描淡写的声音说着；

“我并不觉得我们做错了，毕竟从一开始就只能救下少数人，把消息公布出去也是徒增祸端。”

“但是既然带走了一些东西，也总得留下来一些东西，比如我。这次是能力不足，下次却不一定，不能每次出现意外，总是号召其他人牺牲，上面的人自己先跑。”

评议院议长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

一个短发的年轻人与之争辩：“可是，大人，您是议长，评议院不能没有您。”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没有谁就不转了，评议院没有议长就重新选一个，欧葛那个老家伙就不错。如果另一个时代的管理更好，就接受。”议长摆了摆手，对一个年过八旬的老人，死亡并不是那么可怕；

“小鬼们，过去吧，让我一个人在故乡，享受一下最后的宁静时光。”

日蚀之门发出的光芒越发黯淡，评议院议长却始终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

一些人承受不住生死的压力，脱离了队伍，走进日蚀之门；

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其他不想留下等死的人，也都默默退出，走进日蚀之门；

不过片刻，整个广场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直到这时，议长终于长舒一口气：“可算都走了，装圣人真难受！”

一个声音忽的从旁响起：“原来你是装出来的吗？”

评议院议长转身看去，发现是一个一身黑袍的年轻人，气质出奇沉静，身前挂着白色长布，衣着风格有些类似四百年前那个时代；

但令评议院议长感触最深的却是对方那深邃如渊一般的恐怖魔力，如此恐怖的魔力，他居然要等到对方出声才发现，神情变了变：“您是……”

“杰尔夫·多拉格尼尔，世人一般也称我为黑魔导士。”

杰尔夫说出自己身份的瞬间，评议院议长如临大敌，拦在了日蚀之门前。

“别紧张，如果我想通过日蚀之门去另一个时代，早就那么做了。”杰尔夫看到他的行动，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微笑着摇了摇头；

“您的话我可不敢相信。”评议院议长哂笑一声，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绕环在杰尔夫头上的恶名太多了，恶魔的创造者；渎神者；魔法界史上最恶、最凶、最强的黑魔导士；

任何一点大意就可能导致这个恶魔逃到四百年前，危及另一个时代；

“也是呢。”杰尔夫见他警惕，也不在意，找了块空地随意坐下，静静等待末日的降临，只是偶尔看一眼打开的日蚀之门，眼睛流露怀念。

他与梅比斯一样，因为卓越的魔法才能和窥视神之领域被死神诅咒，因而得到了不老不死的体质，以及不受控制夺走他人生命的能力；

越是珍重生命，夺取其他人生命的力量便越强；

四百年来，一直活在痛苦中，偶尔能遇到一缕光芒，也转瞬即逝，死亡成了杰尔夫唯一的追求；

他并不像大多数人一样抗拒末日，相反乐见其成；

直到日蚀之门合拢，评议院议长也不见杰尔夫有任何动作，终于有些相信了他的话。

脸上带着强烈的探究之色，走到杰尔夫不远处，主动攀谈起来：“既然你不是想通过日蚀之门去到另一个时代，那你过来做什么。”

“来送别两个……家人。”杰尔夫停顿了一下，吐出了一个词。

评议院议长愣住，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家人？！”

从四百年前活到现在的最恶黑魔导士杰尔夫，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家人！！

“嗯，不过他们和我不一样，是很好的人，善良，正义，充满活力。”

“难以想象。”

杰尔夫笑了笑，并不觉得冒犯，相反附和了一句：“是啊，我也很难想象，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家人。”

四百年前，他的双亲被龙炎烧死，连完整的尸体也没留下，弟弟也在那时去世；自那之后，杰尔夫就成了孤身一人，为了唯一尸体完整的弟弟；

杰尔夫试过很多方法，创造过复活魔法R系统，发明过日蚀之门。

他本人在这个过程中被死神诅咒，陷入长久的痛苦；

最后为了杀死自己，也为了复活弟弟，他结合弟弟的尸体创造了最强恶魔ENd；

但ENd的力量也不够，杰尔夫因此和其他人合作，将弟弟送往了魔法粒子更浓郁的未来，等待他的力量变得更强，足够杀死自己的那一刻。

一等就是四百年，漫长的人生中，杰尔夫遇到了很多事，碰到过喜欢的人，可惜梅比斯之后也被死神诅咒，并因自己陷入假死；

久远的记忆如沉渣浮起；

杰尔夫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甩出去，都过去了。

死亡终将再一次眷顾他。

“你呢，评议院议长，你真实的想法是什么？为什么要留下，如果现在后悔想回去的话，我还可以帮你一把。”

“不必了，我是自愿留下来的，不至于这么快后悔。”议长摆了摆手，“至于想法，其实也没什么想法，评议院原本做好了日蚀之门只能撤离一小部分民众的最坏打算；”

“为了尽可能的动员力量，带走更多人。我当时也做了一些事，号召星灵魔导士用命给其他人争取时间。现在想想，还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实在难看，有违我的风格。”

杰尔夫不置可否，评议院议长却还在接着说：“加上我那时正懊恼要不要对外公布末日的消息。于是我用他们，跟自己打了一个赌，就赌星灵魔导士中有没有人愿意奉献自己。

如果没有，那是我赢。说明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放弃大部分人，拯救自己和维护自己的利益，没什么可耻的，该走就走，我绝不会多待一秒。”

“反之则是我输。”

“赌注是我的去向。”

“如果赢了，我跟他们走；输了，我也跟他们走。”

“结果，我赌输了。”评议院议长带着笑容，“愿赌服输，我也不会赖账。”

杰尔夫哑然，有些不知如何评价；

评议院议长也不在乎，坐在杰尔夫不远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这个史上最恶魔导士聊着。

等待末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