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1章 初春的季节
恩竹烦躁地一键关掉了桌面上的全息屏,狠狠地把拳头砸到了虚拟键盘上,实际上是敲在了他宿舍书桌的桌面上。
“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就几乎没消停过!!!”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用手指堵住耳朵,军官已经被墙壁对面传来的声音搞到几乎神经衰弱,昨晚本来就没有睡好,好好的周末早晨又被如此毁掉。
经过三月的军衔评定大会,恩竹如之前说好的那样,通过一个保密的特殊贡献,破格晋升为上校军衔,成为准将的预备军,彻底脱离了基层事务,进入管理层,从下个月开始管理包括第四小队在内的、涵盖了六个战斗飞船小队的、特军部队的空中军务专门小组。
而老管则是按照航天员待遇,以航天英雄的军功破格提级为少校,搬到了恩竹的同一层楼,就住在他的对门,并且他也成为了第四小队新的直接领导,既第四小队长官。
前天第四小队的所有人欢呼着,一起帮老管搬了宿舍,老管一反常态地变得大方,自掏腰包在王城的大酒店订了个大包厢,请大家出去吃了一顿好的。
席间恩竹拍着他的肩膀,嘱托他既然做了长官就一定要好好干,不要再像以前一样吊儿郎当的,要成熟起来负好责任,走出门也要维护好部队的形象。
管巍桦家里祖辈吃军粮,他爷爷退伍时最后的军衔也不过是中校,老爹更是因为在战争中受伤提前退伍,甚至止步上尉……他这个年仅二十七(还差两个月)就光宗耀祖的家伙,已然成为了家里的骄傲,今年过年节估计都得坐在圆桌的主位。
老管喝多了之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恩竹的腰,说自己能有这么一天都是因为跟了他这个好长官,发毒誓自己接手第四小队之后一定好好干,不会丢他的脸也不会让他失望。
然而。
从昨天也就是周六的晚上开始,和恩竹上校的宿舍同层对门、但是卧室墙壁相连的另一头,不停地传来嬉笑打闹和不可描述的动静。
从夜里大概九十点钟开始,大约每隔一个小时就传来女人婉转的声音,持续十几分钟到半小时不等,断断续续大概闹到了凌晨四五点才停……今天周日的早上七点刚过,吱吱呀呀的摇晃声和床板的撞击声,外加令人难以启齿的声响又开始了。
恩竹实在是忍不了了,他本来正在检查自己的须磨镇年度汇报,作为改革重镇的行政长官,明天就要第一次到大殿述职,当着皇帝、长公主、两大国公以及包括沈中堂在内的内阁大臣做报告,他本来就心理压力大,老管还不停地制造噪音。
上校攥着拳头打开自己的房门,五步跨到了对面,饱含怒气并高频用力哐哐砸门。
对面房间里羞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大概五六分钟,老管光着膀子打开了门。
“你他妈的到底在干什么?!前天不是发誓说要成熟起来,维护好部队的形象吗?!”,上校咬牙切齿地指着老管的鼻子骂,“我他妈本来以为,你经过去年火箭的事情之后就会改好!戒掉那种无耻的下流爱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恩竹语速极快,他把压力和愤怒以及睡眠不足混合在一起发泄:“你知不知道这里住的都是校级和以上的军官?大部分都是四五十岁的长辈,你不要因为这边管理没那么严格,就随便带来路不明的女人进这种地方,还搞出那种丢人的动静!这里照样是特军部队基地!”
老管试图插嘴,但是上校怒气值极高,压根没给他机会:“你小子是不是升了校官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老子告诉你,我他妈照样是你的长官!维护部队形象是我们的责任!你要是再敢狗改不了吃屎、从花柳阁叫外卖,我一定给你记个处分!”
上校骂完喘着气,恶狠狠地盯着老管慌乱的脸:“好了,你刚才是要说什么?”
“呃,那个……”,老管尴尬地挠了挠脸,“我不知道这里隔音这么差……打扰您休息了……”
上校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老管:“我刚刚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继续骂,突然,一个熟悉的女声从老管身后的房间里传出来:“怎么了这是?什么事情去那么久?”
恩竹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震惊,随后变成了慌张,他听见房间里传来穿拖鞋的声音,和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军官立刻用手把眼睛死死地捂住,手指之间一点缝隙都不留,在眉眼前形成一个绝对的封闭黑暗空间。
“恩中……恩上校?”,梦尘套了件老管的大衬衫,踢着拖鞋走到玄关,“怎么了?有任务?”
恩竹死死地捂着眼,大张着嘴,下巴疯狂颤抖:“不是……我……你……啊?”
他汗流浃背,心里想不是说俩人一笔勾销重新开始了吗?不是说好了做朋友吗?不是说柳老板不想结婚只想一个人好好经营酒馆吗?这是什么情况?什么时候的事情?
“……对不起……打扰了…….没什么事。”,上校的手嵌在额头和颧骨之间,一丝光也不敢放进来,生怕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他浑身僵硬地原地向后转,踢着正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
沈韶捂着肚子狂笑,她刚听完这个令恩竹崩溃的早晨事故,对着抱住头低垂脑袋、尴尬到脚趾抠出四室二厅的上校直乐,甚至忘了点菜。
“柳老板是不打算结婚呀,我问过她了,这点没变。”,沈韶隔着桌子伸出手,揉了揉男友的脑袋,“但周末怎么过也是她的自由,老管可能只是她的娱乐工具。”
恩竹抬起疲惫的脸,不解地看着沈韶:“娱乐……?啊这……?行吧……”
他这几天精神压力又大,昨天晚上又没睡好,憔悴得仿佛脸颊都凹进去了。
沈韶把菜单递给对方:“你看你都瘦了,先赶紧吃饭吧。”
上校接过菜单,他叹了一口气表示这两天没什么胃口,明天就要第一次步入大殿,当着这个国家政府的最高领导层作报告,说明自己过去一年在须磨镇做的事情。
“而且里面还包括你舅舅和你父亲……”,恩竹用手指折着菜单纸的边角,“虽然明天要做报告的是所有改革试点镇的行政长官,总共有七个人吧……但他俩肯定会提问啊……”
沈韶在桌上抚着对方的手背安慰:“我舅舅人很好的你别慌,至于沈老头嘛,他虽然不喜欢你,不过这人一向公私分明,不会借机故意为难的。”
沈韶心想要不今晚回沈府住,夜里摸进老爹书房,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作弊资料。
“啊,说起来。”,沈韶突然意识到已经三月了,“恩掌柜这两天有联系你吗?”
恩竹一愣,问沈韶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她昨天约我今晚一起吃饭。”,沈韶点开了手环,展示聊天记录,“她说今天下午到王城。”
上校的双眼立刻瞪得溜圆:“什么?我、我都不知道她要来王城啊!”
恩竹点开手环,给恩喜儿发去消息,一边嘴里叽里咕噜地:“她自从回了凌水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王城,连我十岁的时候到军校报到,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来的。”
沈韶心想那应该是为了躲株树塔,如今树醒风坐稳了塔尖,恩喜儿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估计是年节的时候两个人达成了什么共识。
“她来王城干什么?”,上校等了一会儿没有收到回复,抬起眼问沈韶。
沈韶疑惑地把眉毛一高一低摆放:“啊?她没跟你说要来王城报名的事情?”
“报名?”,恩竹一脸“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的表情,“报什么名?”
沈韶难以置信地摊开双手:“皇首大的复学考试啊!”
“复学???”,上校的表情十分荒唐,“她四舍五入一下都五十了,现在回大学里读书?”
沈韶一指节敲在军官的头顶:“五十了又怎样?有谁规定了读大学的年龄限制吗?不管几岁都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好吧!”
恩竹揉着头顶的痛处:“行吧……不过这么重要的事,她为什么没跟我说?”
“这我怎么知道?”,沈韶对上菜的服务生微笑着点头说了句谢谢,“估计就是因为怕被你说,什么一把年纪的老太婆还cosplay大学生之类的。”
沈韶心说恩掌柜长得十分年轻,全身一直用钱敷着保养得也很好,说实话就算混入大学也不会被认出来是四、五十岁的年纪,有些被导师摧残的硕士博士看着比她沧桑多了。
上校指着自己辩解:“我刚才可没这么说!我只是很惊讶这件事而已!”,他从眼前的盘子里夹起一条鱿鱼脚,“而且为什么只约你吃饭?正常来说不是应该先见我吗?”
沈韶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你自己的妈妈你自己研究去。”
军官一时语塞,他再次打开手环进入和恩喜儿的聊天界面,在前一句“你今天到王城?”之后又不断跟上了几句“你来了住在哪?”、“什么时候报名?”、“打算在这待几天?”、“他知道你来王城吗?”、“晚上你约了沈韶吃饭?”
沈韶注意到上校给恩喜儿的备注是简单的一个字“娘”,她有点好奇这家伙给树醒风的备注会是什么,大概率不会是“爹”这样的字眼,说不定是对方的大名。
恩喜儿似乎是受不了这样的连续消息轰炸,总算回了一句:“你别管。”
上校不解地看着这句回复,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直接一个语音电话飞过去。
“到底你是妈我是妈?管这么多干什么?”,恩喜儿居然一接起来就是这样一句,让人一时半会儿怀疑刚才到底是谁主动打的电话。
恩竹深吸一口气镇定情绪:“你为什么一声不吭跑来王城?”
“不想让你知道我在干什么,俗话说事以密成。”,恩喜儿一边回消息,一边看着恩氏家族企业的年度审计报告,“万一我没考上怎么办?那多丢人?我想等出结果了再和你讲。”
上校心说你何必跟我这么客气呢?在儿子面前还有必要努力维持很会读书的人设吗?
“沈姑娘现在和你在一块儿吧?”,恩喜儿滑动屏幕阅读着,“是她告诉你的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放心,晚上吃饭你爹不在,不然沈姑娘肯定不来。”
上校叹了口气:“不了,我还要准备明天的报告,再打磨几遍好让自己安心,你们吃吧。”
“那明天我汇报完,要不在哪见个面?我下午没什么事,正好可以带你转一转王城,几个旅游景点打打卡。”,恩竹拿起一串菠萝牛肉,一口撸进嘴里。
恩喜儿接过家丁挥过来的一个全息屏,在上面签章确认了一份合同:“明天我要到皇首大进行实人认证,上午报完名之后,我就会去株树塔,你要是愿意踏足的话可以过来。”
军官一脸吃了苍蝇还噎住的表情:“……你去那干什么?”
“当然是瞒着有恋母情结的儿子去跟我的情郎私会,然后过两天二人世界,周四一早飞回凌水见客户。”,恩喜儿转头和家丁说记得把新的保险合同发给律师审核。
上校脸上写了无语二字,他迅速地挂断语音:“……就当我没打这个电话吧。”
沈韶给刚端上来的食物拍照,心说你们一家人可真有意思。
“真是开春了。”,恩竹挂断电话后无力地瘫在椅子上,“一个个的都在这发神经。”
沈韶转头望向餐厅的大玻璃墙外、王城马路街道旁的行道树,看着阳光洒下纱幕,一些喜人的嫩芽正在枝端萌发。
“是啊,春天来了。”,她欣赏着落在枝头的小鸟,多么充满希望的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