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此处少年心事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今天，风吹到了这里。
……………
大夏历2149年夏，潮阳道，沧澜市第一中学。
“叮铃铃……”
吵闹下楼声从无到有，安静校园立时喧嚣。
三年二班最后一排。
靓丽身影正站在一个低头记笔记的少年旁边。
见陈再渔合上书，高挑清丽少女的声音也跟着响起：“陈再渔，明天两班联谊你确定不来吗？”
男生把厚厚的一本【大夏历史】塞进书包，干脆利落地回道“不去了”。
少年留着平头，最前面的刘海略长，在开着的窗子下随风微摆。
长相普普通通，肤色偏黑，说话间露出的白皙整齐的牙齿，透露一股少年人身上特有的阳光朝气，就是说话时眼神不爱看人，总是看向其他角落。
“刚开学一周，明天是周末嗳，两班的同学们都想庆祝一下考上重点班，云功山现在正好能看云海，很多其他市的人都专门来看呢，风景特别好。”
“哎”，
少年叹了一口气，细碎刘海下的眸子和正常少年略微不同，透着沉稳肯定。
“班长，我这种靠……靠关系进重点班的去参加聚会真的不怎么好，我和大家都不自在，今天一天的白眼我已经看的够多了，再说了，我也没钱……”
周宁瑜一时语塞。
以她的了解，学校里的男生都很幼稚，越是没什么越会变着法儿的去表现自己不缺、或者不在意这东西。
偏偏对方张口就是无比真诚的“穷”。
联想到这一周的所见所闻，意识到陈再渔家庭情况好像确实不行。
听男生说他午饭只吃馒头和免费的青菜，而且筋骨方这东西大家都是吃到吃不下才停下，他却每次只吃免费提供的半方药。
现在离得近了，再看他这几天都没更换过的不太合体的大款衬衣，这才意识到这特别的造型和班里其他男生并不一样，非是出于个性。
衣服的下摆一圈有些湿，颜色深浅上有轻微的差异。感觉就像还没有晒干的衣服从晾衣架上拿下来急忙套在身上一样。
泛着一股湿湿的洗衣粉味道。
没见过人间疾苦自然就不会想象出来具体内容，但具体内容出现时，人往往又会假使它不是。
周宁瑜下意识就想回到第一排的座位上，心里一种莫名的情绪产生，让她想离这个同学远一点。
“好吧，那你回家好好补课吧，我看你的数学、能量学很差，语文、历史和生物都挺好的，要齐头并进呦！”
从小到大的教养让女孩在情绪催促下还是坚持把她认为的作为一名“班长”该说的话讲完，之后才转头回去。
白皙的脖子因为少有的被拒绝而变得有些粉红，单马尾在空中一甩一甩，划出夏日傍晚里最青春的弧线。
“谢谢你，我会好好看书。”
收拾好书包，陈再渔背起来急忙一路小跑，出校门来到市一中公交站，刚好赶上正要起步的208路。
轻微喘着粗气坐到公交车后排，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汽车行驶一会碰到红灯停下，陈再渔从车窗低头看外面，正好看见一辆蓝色的“重堡”轿车。
即便少年根本不懂车，也知这是豪车。电视里天气预报之前插播的就是这车的广告。
此时车窗摇下来，露出刚才还见到的清丽身影。
“华华，华华，明天我们穿那件暑假买的粉色裙子，闺蜜装哦……”
“好的宁瑜，哈哈哈……”
陈再渔已经在这个名叫沧澜一中的新学校呆了五天，马上分辨出这个“华华”就是班级里另一个女生常华华。
绿灯亮，公交起步。
两辆造型莫名好看的轿车各自轰鸣一声，转眼便把公交车甩在身后，直至看不见。
少年心里不由感叹一句：跑的真快，这就是人生吧……
七十多分钟，公交从城南到城西，路也越来越颠簸，看不下去书的陈再渔只能看车上的广告电视。
“超能联赛再出新规则，爆火之王凯迪或成最大受益者。”
画面里是一个长满大胡子的欧陆人，浑身冒着红晃晃的火焰，抬手间甩出一枚小汽车般大小的火球，火球空中爆开，万千星火滑落地面。
少年看到这场景忍不住眉头微皱，低声自语道：“超能者还去表演，太浪费了。”
下车穿街过巷，最后来到一个筒子楼前，噔噔噔跑至二楼，拿出钥匙打开斑驳掉漆的铁门，总算回到五十平的温馨小家。
“奶奶，我下学了，明天周末不上课，给你带了学校食堂的小笼包，可好吃了。”
“好”，苍老声音从卧室里传来，“我乖儿孙回来了，奶给你热饭。”
“奶你别动了，上柱香我去热。”
放下书包，来到客厅左角，点燃三炷香，云烟缭绕间露出几张照片，还有一枚有些磨平的勋章。
“爷爷，爸爸，妈妈，二叔，我到新学校念书了，感觉不怎么好，他们可能都看不起我这个乡下人，就班长还有常华华会和我说话。不过没关系，我不会在意，我会继续努力的。”
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在厚厚的香灰里把黄香插实，这才洗手进了厨房。
七点钟。
刘奶奶坐在沙发，陈再渔坐在小凳子上，一家人边吃饭边看电视。
听着天气，刘奶奶关切的问道：“鱼儿，新学校还习惯吗？同学老师是不是都很尊重你？”
“是呢奶奶，都很热情，就怕我不习惯，老师还带我适应了好几天。”
说起老师，脑海里不由想起那个面容精瘦，身体却发福严重的班主任：
“快，别收拾了，赶紧坐在床上，不要浪费时间，拍完照我交了差大家都轻松，明白吗！这地方你就住两个月，等十月上面领导检查完你就得搬回集体宿舍，所以这里东西别弄脏了，这是从另外一个老师那里借过来的。”
……
刘奶奶听到陈再渔的回答，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那是一定会对你好的，你是好了，但这市区奶奶住着不自在，地方小不能种菜，什么都得花钱买，住在这津贴都不太够了。真是要命了，非让搬到市区来，还住的七拐八绕，迷路好几次。”
陈再渔听到这个就上心了，“奶奶，迷路很危险的，要是不自在我们再回卧鲤镇吧，我其实也不太自在。”
“那可不能呦，房子已经借给你表二爷他们了，他们这两年过得苦。你爷爷要是知道我再要回来，梦里指不定骂我哩。来，鱼儿，吃这块肉，这块一定好吃。”
吃饱喝足，站起身收拾碗筷，这时电视上的沧澜市新闻正好播报一则新闻：
“我市响应皇室号召，全面落实英烈家属待遇及英烈子女升学资格。其家属会住在公共资源最好的市区中心，他们的孩子会就读我市最好的初中高中，沧澜市教育视察将于一月后……”
电视关闭，刘奶奶回小卧室听京剧，高痩少年洗完碗也回到拥挤的卧室，拿出数学课本。安静看书。
这一切好像哪里都挺好，又好像什么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