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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哲学课

第67章哲学课

宋运兴落在几人后面,低声对李元山道:“等会警醒着点儿,后面又都是时间跟你算帐!”

“是、是……”

上去会馆二楼,一间装饰豪华的屋子里摆了两张大圆桌,宋运兴往主位请赵似。

赵似走过去坐下,其余众人不敢随意落座,这时候李家家主李卿航拄着拐杖从门而入。

李卿航足有八十,他与宋运兴简单点头,就瞧见主位上气度不凡的年轻人。

皇室的子孙都很有修养,加上宋朝皇室又有平易近人的传统,赵似还是起身迎接这位矍铄的老人。

李卿航从众人中间走到赵似跟前,诚惶诚恐地打量一番,一边称赞一边感慨,宋运兴见时机已到,再次请赵似就坐后就亮了他的身份。

“这位就是我今儿请的贵客,咱们大宋的小王爷,蔡王!”

虽然大伙儿猜到这年轻人地位不一般,却万万没想到是蔡王赵似!

哪有这么朴素的王爷?

一时间,众人哗然,萧楚乐更是一愣,不禁将锦盒悄悄藏到身后。

赵似以官方微笑面对众人,沈易安则夸张地拱了拱手道:“呀,竟然是蔡王,失敬失敬……”

赵似也对着沈易安拱手:“原是人称小圣人的沈易安,失礼失礼……”

众人陪笑,两人却你一句我一句地如同说相声般,最后总算结束这场寒暄时,李卿航已然有些站不住,在宋运兴的引导下刚要挨着赵似右边就坐,却见赵似指了指左边道:“麻烦老人家坐这边,方便我与沈易安叙话。”

就这样,沈易安坐在赵似右侧,顺次是萧楚乐、李元山;赵似左侧则顺次是李卿航和宋运兴。

右侧为尊呐。

王爷不是豪绅不是官,在座的虽然都倍感荣幸,但也拘谨许多,多余的话一句不敢说,深知这一餐也许就关系着往后一年的生计。

沈易安依旧本着友谊第一打脸第二的原则,吃得多说的少,但满桌子饭菜,竟然吃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似只是象征性的品几口,时间都拿来跟沈易安私聊,见沈易安如此挑剔也有几分疑惑。

“是不合胃口?”

“也不算,只是味道差些吧。”

沈易安如实评价。

赵似微皱眉头,眼下的菜可是比沈家园子的炸鸡、烤串精致多了,该不会是这沈易安根本不懂吃吧?

见小王爷和他的好友探讨吃喝,一众人免不了要就此展开话题。

众人对美食的各种见解让沈易安大开眼界。

原来《东京梦华录》所说的菜品那么少,原来《山家清供》介绍的宋菜那么单调……眼下这群人才是吃货中的翘楚、美食品鉴界的黑马、奢侈吃喝流的败类。

也不知这些人是不是有吹牛的成分,沈易安只觉得自己格局是真小了,人家一顿饭就吃几百个鸡舌,一个羊头就留下一两不到的羊脸肉,其余的竟然就都丢掉了。

堪比装逼大会的讨论渐息,李卿航终于能说上几句。

他首先卖了个关子:“论语有云‘不时不食’依我看来,不时乃不鲜,不鲜则食之无味且易患病,所以所有吃食都讲究一个‘鲜’字。”

众人点头附和,言之有理。

李卿航继续:“听闻如今东京满大街卖炸鸡快餐等,既不顾时令,还是过夜再烹,这就是不鲜,甚是不得我心,哪知追随者众,真是世风日下!”

赵似淡淡一笑,道:“沈易安,你如何看待此事?”

“嗯,何不食肉糜?”

赵似嗤笑,对众人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今日只说趣事。”

这是明晃晃讽刺李卿航奢靡成性,不懂普通人疾苦,本想卖弄的李卿航最终落得个无地自容,好在这话随即就被萧楚礼给接了过去。

“无论季节,单说这个‘鲜’字就极有趣。所谓鱼羊为鲜,我就知道一道鱼和羊相得益彰的小菜,名曰?冻鱼头,工序简单,味道却极鲜,州桥夜市的吴记味道最佳,五十文一份,无论贵贱都能吃上。”

这是妥妥地给李卿航铺台阶,李卿航轻出口气,赞许道:“说得对,其实贱卖的饮食不乏尚品,还是要看做的人够不够用心。”

赵似被勾起兴趣,道:“我曾经吃过一次,味道的确鲜美,眼下可能寻到?”

萧楚礼感叹地摇了摇头:“我们萧家本来要请吴老板做家厨,哪知他突遇变故,人已经不知去向。”

“那……倒是可惜了,上次还是在端王府与众人同品,没人不喜欢这道菜。”

这句话信息量极大,众人登时一起惋惜起来,极尽所能地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以证明“贱卖饮食不乏尚品”的论点,以赞扬皇家的简朴。

片刻后,大伙儿随着赵似一起惆怅,唯独沈易安面带笑意。

李卿航略带怒意,质问沈易安:“沈老板,此事有什么好笑吗?”

沈易安感慨道:“我只是笑我好运气,吴记老板正巧我沈家园子长期做客。”

萧楚礼怒目沈易安,沈易安只笑道:“你对‘鲜’字颇有研究,我只对‘请’字有些心得而已。”

赵似不动声色,压低声问:“你说送我沈家园子终身钻石会员,还算话吗?”

沈易安温和一笑,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随之凝滞。

为了再次替李卿航缓解尴尬,李远山只好揭开伤疤,重提李秉勋有眼不识泰山一事,并亲自斟茶再三给赵似赔罪。

赵似抿了口李元山亲手端来的茶,这事便算翻篇了,婢女们也在此时鱼贯而入,将残羹撤去,端来上等茶点,将李卿航的尴尬也随之翻篇。

接下来就是众人展示自己宝贝的时候了,大伙儿都憋着劲儿等待在此处的较量呢。

各自面前都点好茶,屋子一侧的帷幕被拉开,后面出现一个台子,一个身着五彩羽衣的绝色女子正在抚琴。

“给大伙儿助助兴……”李元山谦虚道。

众人虽然都是见过世面的,依旧被这女子所惊艳到。

她肤白貌美,轻盈的羽衣将其衬托的如同落入凡间的仙女,一颦一笑都带着不可侵犯的神圣;更令人惊叹的则是她精湛的琴艺。

古琴的深沉悠远在房间里回荡,时而婉转清新,时而动人心魄,每个人都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

不知不觉,沈易安随着琴声敲着拍子,当琴声停止时放察觉自己已然握住萧楚乐的小手许久。

慢慢放开手,沈易安对萧楚乐道:“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信……”

女子款款起身施礼,众人方如梦初醒般。

李元山嘴角挂笑,道:“这边是为大伙儿准备的见面礼,可喜欢?”

“岂止喜欢?简直妙哉!”

众人纷纷附和,也只有这样的气氛才配得上他们带来的珍宝。

女子又坐回台上,开始一曲悠扬的《潇湘水云》。

这行云流水的琴声中,商户的奴仆一个个走到台前,将各自的锦盒打开展示,要么是珍稀宝石,要么是根雕玉佩等,众人常常因此哗然,而沈易安则连连打着呵欠。

不过是些身外物,除非大师之作,否则流传存世的可能非常小,在一个考古学家看来,这玩意还不如三星堆的一块骨头。

见沈易安的不屑,李元山问道:“见过这么多珍奇异宝,沈老板有何感想?”

沈易安喝了茶,道:“我的感想就是——这些无外乎偶尔所得,说其神奇也无外乎是自然界的造化,或者大师们的造化,与在座各位何干?”

这触怒众人的话果然让大家愤愤不平。

“这是我们的珍宝,可以传世,自然与我们有干系。”

沈易安指着手捧圆润东珠的齐老板道:“你们的?”

齐老板点头。

沈易安起身,将这东珠拿过来,随意放到另一个人跟前,转而问齐老板:“还是你的吗?”

齐老板不懂其意,起身夺回放好:“自然还是我的。”

沈易安再次拿起东珠,这次直接放在赵似跟前,然后再问齐老板:“还是你的吗?”

齐老板尴尬不知所措,但如果能将东珠送给王爷也不乏是件幸事。

“不是我得了,小圣人你说的太对啦……”

“哈哈哈……你拥有的不过是铜臭钱而已,何时曾真正拥有过珍珠?那珍珠始终只属于贝壳。”

说着,沈易安将那东珠放回到齐老板跟前,打破他攀上王爷的所有幻想。

来来来,各位,给你们也来堂哲学课,免费。

有人沉思,有人不解,有人欲伸手护住自己的宝物。

沉默过后,赵似忽然轻拍桌子:“说的好!丧己于物,失性于俗者,谓之倒置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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