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土地测量员
后厨看上去相当狭窄,只有一条乌烟瘴气的小过道,留出了一人通行的空间。
两人相向而行的话,就需要侧着身子,踮起脚尖,才能十分艰难地抵达终点。
因为,它的两侧堆满了各种杂物,早已结着一层层绵密的蛛网,肮脏不堪。
再往后,通向的是一扇小门,大概是女服务生居住的宿舍,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不过,其中倒是传来了男士响亮的咳嗽声,仿佛是在回应着她的呼唤,几乎是要咳出血来。
“土地测量员,不会吧……”赵琢影揣摩着这个词汇,无法忽视那股挥之不去的熟悉感。
想都不用想,他曾接触过相关的信息,不然绝不可能知晓这些生僻词,更不可能这般六神无主。
但他已然忘记了信息来源,挥舞双手,不断驱逐着那些狂热的看客。
他们虽一言不发,眼神中饱含着历经沧桑的麻木感,但正是这种统一的沉默,令队员们头皮发麻。
他们甚至宁愿接受谩骂、诋毁,也好过这种毫无来由的沉默,仿佛是铜墙铁壁,阻断了赖以生存的空气。
咳嗽声愈发猛烈,犹如一场迅猛的暴雨,击打在了最头上的小屋里,掀起了一阵阵翻箱倒柜的响动。
队员们形成了错落的站位,准备迎接着这位不速之客,与肃立不动的庄稼汉们如出一辙,陷入了沉默之中。
“赵科,在下未曾听说这一职务,想必是有奸人颠倒是非,蒙骗百姓,请您明示。”任初见低声说道。
赵琢影迅速地摆了摆手,但是为时已晚,因为,小屋内的响动完全停止,不再嘈杂。
随之走出来的,是一位瘦削、衰弱的男子。
他的身上穿着体面的平驳领西服,显得更像是在一根衣服架子上,悬挂着棕色的衣服,随风飘动,不断磕碰着两侧的杂物。
当赵琢影将目光往上移的时候,瞬间愣在了原地,犹如万箭穿心,沦为了一个活靶子。
任何语言,哪怕是用尽各家所长,也无法描述此人的眼睛,完全透露出了一种全新的色彩。
那是数不尽的悲戚与孤独,那是何等的不甘与释然,一左一右,同时淬炼出来的两把尖刀。
这显然是属于欧洲的神韵,加以海纳百川的胸襟,广纳着世界各地的珍宝,方才浮现出来这般奇异的光芒。
单单一眼,似乎能将旁人心底的秘密,无论印象是否清晰,都挖个一干二净,不给留下回旋的余地。
他戴着一顶黑色的高礼帽,稍一闪身,就将那双眼睛隐藏在了最深邃的黑暗之中,一边捂着嘴唇,一边踉踉跄跄地走到队员们的近前。
土地测量员的出现,引发了村民们的一阵阵欢呼声,可见他的地位显赫。
他却不以为意,反倒是在幽邃的帽檐之下,悄悄显露出了一丝厌恶的神色,被赵琢影捕捉到了。
“抱歉,我的肺结核是老样子……其他阴魂也是老样子,困于生前的病痛之中,却不愿意示弱,只能苦苦支撑下去。但我真的做不到啊。”土地测量员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捂住嘴唇。
这种软弱无能的开场白,与他造成的威压严重相悖,顿时让赵琢影大吃一惊。
一贯麻木不仁的村民们,居然疯了似的涌了上来,将土地测量员团团围住,仿佛是在拥护着他们村里的君王。
偏偏是这个病秧子、这个说话细声细气的男人,让人觉得他享受着这种待遇,是理所应当的。
赵琢影顺着他的意思,模模糊糊地问道:“你是说,你与其他的阴魂性质不同吗?”
“咳,不是。因为,我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一蹶不振……”土地测量员垂着脑袋,衰弱地说道。
任初见眼神一凛,颐指气使地说道:“这位朋友,你可曾说过是在街委会中任职。现在,请你把话说清楚,我与旁边的这位赵科,恰好都是街委会的在职干部,有权核验你的身份。”
“我是,但后来又退了出来……原谅乡下人的无理,他们偏颇的见识,只能支撑起他们的一己之见而已。一旦说出来,就要闹笑话了啊。”土地测量员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慌忙举起白色手帕,严实地包了起来。
这时,小屋内窜出来了一位健壮的年轻女子,肤色黝黑,跌跌撞撞地赶了过来。
她虽说不上美丽,却在眉眼之间,隐约流露出了无限的哀愁与焦灼,显现着另一种魅力。
“够了,跟我回屋。你们这帮家伙,当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跟我们村民闹翻脸吗?掂量一下吧。”年轻女子麻利地掏出了新手帕,捂在土地测量员的嘴巴上,老成持重地问道。
这番话语令队员们面面相觑,看出了在这些村民麻木的表面之下,一定隐藏着强大的资本,不然何至于当面叫板。
更何况,年轻女子与土地测量员的言谈举止,足以说明他们的来路不一般。
就算他们是最普通的老百姓,那也不影响他们表现出来的智慧与胆量,绝不是表面上的那般风平浪静。
“煽动村民,谋反作乱,更何况这是在街委会的周边地带。你能承担责任,但你说服得了所有的百姓,陪你一同赴死吗?”任初见气势汹汹地指责道。
“阿玛利亚,不要心急……”土地测量员拉住了年轻女子的手臂,劝解道。
“可笑,简直就是土匪行径。”年轻女子怒火攻心,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积郁,愤怒地骂道。
土地测量员推开手帕,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百姓自愿追随着我,是生是死,全系在你们的手中,我管不着……可是,恐怕搞不清现状的人,是你们这帮家伙啊。”
赵琢影两面为难,一边拉住对方,一边承受着队员们困惑不解的目光,不知这究竟是哪门子事。
可是,这病秧子简直是力大无穷,远远超过了他所遇到的所有人,包括千奇百怪、历朝历代的阴魂。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感,蔓延在了他的心头上,犹如晕染的墨迹一样,在他的眼前不断匀开。
“概念:很遗憾的是,我们不需要一位土地测量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