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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孤守

练淅一直认为她是理智多于情感的人,在任何事情上面,理智考虑优先,对于过往之事,都是淡而处之,不会在恨跟爱上面纠结过多。

可她却说,他可以不原谅,还不是敷衍,而是心疼过去的他。

幼年的伤早已反复流脓溃烂伤到骨子里了,让他不再期望亲情,即使知道练振业将死,他也不想在练振业面前软了态度。

“那你原谅温家父母了吗?”他想起她对温家的态度,那应该算是原谅了的吧?

宁予初淡淡一笑,“我不在意他们,他们对我好也罢,坏也罢,我不在乎,因为我从出生之后就没有见到过他们,所以也不期盼他们的感情。”

“因为没有期盼过,所以怎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

练淅喉头有些涩痛,他在自以为什么,觉得他已经足够了解她了,觉得她受到的教育让她宽容待人,就一定不会理解他的仇恨。

可教育有时候不就是让人明是非,辩对错的吗?

大多数人的认知都还在觉得圆满才是最好的,原谅宽恕才是对的,不原谅就是自己心胸狭窄。

这种固有认知存在于很多人心中,却忽略了,为什么犯错的人到最后就一定要被原谅,他们求一个圆满,那被伤害的人就一定要大度原谅,这又是何等的残忍。

坐进车里,练淅迟迟没有开口,宁予初也陪着他沉默。

走了一阵,练淅才道:“他要死了,我没想过要原谅他,却也没觉得高兴,是为什么呢?”

他觉得人还真是矛盾,他知道自己是恨练振业的,可得知他要死了,自己心里却不畅快。

他说不出是为了什么,他也想不明白。

宁予初看着外面的街景,眸光随着灯光明明灭灭,不知道原因,有时候就是答案。

“年幼时失去的,尽管觉得当下已经不需要了,心里始终还残存着那时受过的伤,恨有时候比爱更难放下。”

练淅心中豁然开朗,果然他没有受虐倾向,只是因为恨,才没能释怀。

当晚回去后,半夜练嘉恒的一通电话将他吵醒,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哽咽,“老爷走了。”

电话那头还能听到练文涛嚎啕大哭的声音。

练淅在四人群里发了句,【老爷子死了。】

他没有给宁予初发消息,担心她在睡觉被消息吵醒,这件事没那么重要,他不想打扰到她。

早上六点才给宁予初发了条微信,【老爷子昨晚走了。】

宁予初去到老宅的时候,司珏,任序,沈君逾已经在那里了,见她来了,任序连忙给她分享刚刚听到的,“练淅他爹还哭晕了,平时可没看出来他有那么孝顺。”

沈君逾不以为然,“没准是老爷子没给他留遗产,哭着求他爹复活给他分点。”

任序忙摇头,“不可能,老爷子绝对给他留财产了,而且还不少,怎么着他也是老爷子唯一的儿子,再怎么废物,也不可能让他流落街头。”

宁予初轻轻点头,任序说的是事实,至于练文涛是哭晕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并不关心。

练淅得到消息出来见他们,脸上没有悲伤情绪,也看不出倦色,昨晚他来是来了,练文涛在那里一直哭,他后来就回房间去了。

虽然没有睡好,但精神也还不错。

见他出来,任序连忙上前去问,“老爷子怎么走的这么突然?”

练淅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听完三人面色各异,任序最先憋不住,“这可把老爷子爽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居然还真对他动了心,他还真是纯爱战神,这么快就去追妻了。”

沈君逾挑挑眉,“这下练家应该是你当家做主了吧?老爷子死了,你爹又是个不能成事的,你的势力加上老爷子这边的,你小子以后在海市是只手遮天了吧?”

司珏淡淡问道:“他倒是走的安详,下葬时间定下来了吗?”

他们问完之后,都觉得宁予初应该说点什么,齐齐看向她。

宁予初环顾一圈,除了一些门外有黑衣保镖守着外,其他人都守在灵堂里,遂问道:“那位管家可还撑得住?”

“我看他也有追随老爷子走的意思,现在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

他对练嘉恒跟练振业是一视同仁,练振业可恨,练嘉恒在他幼时也没对他有几分好颜色。

练振业下狠手,练嘉恒言语冷嘲热讽,甚至还会在旁边称赞练振业的做法。

看向司珏,又回答了他的话,“时间看过了,三天后。”

任序捕捉到一个敏感的词,追随?他眯着眼道:“等等,练嘉恒是什么情况?这又不是封建王朝,可不兴殉主那一套。”

练淅神情平静的解释,“老爷子年轻时,他就追随左右,一生无妻无子,就守在这老宅里,陪着老爷子,他们之间的事很复杂,难以说清,但总归是老爷子得知自己被爱,想去见死去多年的妻子。练嘉恒则是在老爷子死后,就仿佛失去了人生目标,那口活气随着老爷子死后,也散尽了。”

沈君逾眼睛转了转,他有话想说但觉得时机不对。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个例了。

什么样的主仆情,兄弟情值得一辈子不娶妻生子,要他说,那就是基情。

两个老头,一个爱妻自杀孤守四十余年;一个忠心追随至少也有五十多年了,忠心到不成家,守着所谓的主子,兄弟情,他才不信。

他跟这几个再要好,也不可能天天住一起不见点荤腥。

而且这三个都有心爱的人,不守老婆守兄弟,除非脑子有病。

他脑子转的飞快,眼里更是闪烁着八卦的兴味,他打定主意一会儿得仔细瞧瞧练嘉恒,绝对是他想的那样。

正想着,练嘉恒就走了出来,本就苍老的面容因为精神遭受巨大痛苦后,面颊一夜之间凹陷的厉害。

眼神空洞洞的,眼睛里掺杂着血丝又浑浊,背脊虽刻意挺直着,肩膀却有些无力的下塌,走过来的那几步,都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他对着司珏几人麻木客气的鞠了一躬,“多谢四位前来吊唁我家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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