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叫做琴酒
负面情绪只维持了短短的几分钟就被平野惟尽数藏起,从很早之前开始她就知道,哭闹是只有被宠爱着的孩子才拥有的权利,而不被宠爱的孩子,就连哭都只会被人觉得厌烦。
平野惟已经习惯了将所有委屈吞进肚子里自己消化掉,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收拾好情绪,拿出钥匙开门,却在看见屋子里的人后顿在了原地。
今天的男人不再穿着他那一身标志的黑色套装,而是换上了一件米白色高领针织毛衣和黑色长裤,这样的穿搭为他增添了几分柔软的气质,不再显得那么可怕。
就好像他不是随时拿着枪威胁人的可怕分子,只是一个在午后借着阳光,靠在窗台旁看书的普通人而已。
过于巨大的反差感让平野惟愣神了好一会儿,连刚才难过的情绪都先被抛在了一旁。
她站在门口和男人对视,然后视线不由自主的被男人手上的书给吸引——没错,刚才所说的不是想象,而是男人真的正倚靠在窗台上,拿着本书在看。
男人手上的书越看越熟悉,这应该是她在初中时买的小说,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很符合平野惟初中时的心情,虽然当时的她其实并没有读懂……
但这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她记得自己当时还在书中写了一些感悟,而且她好像还把初中时的毕业照夹在这本书里了。
毕业照先暂且不提,但她在书中写的那些东西,每一句都是足以让现在的平野惟感觉到十足羞耻的东西。
“那、那个……”
平野惟快步走到离男人还有三四步的距离后停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男人手上的书,却又不敢再靠近一步,只能露出乞求的神情望着他。
平野惟不知道男人有没有看到她写下的那些感悟和毕业照,双手交织在一起不安的绕来绕去,她已经忘了之前自己都不敢正视男人的脸,在过于羞耻的刺激下,她只想赶快拿回男人手中的书。
“可不可以……还给我。”
她的眼圈周围还带着刚刚哭过的红晕,再加上又轻又软的声线,就好像是男人将她欺负哭了一样。
男人挑了挑眉,嘴角似乎带上了点笑,却看的平野惟心中更加没底。
男人的视线像是有侵略性,存在感极强,平野惟在他的视线下,头埋得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后只能看自己的脚尖。
但男人的视线又和津高光宙完全不一样,并不会让她感觉到厌恶或者恶心。
在这样的目光下,平野惟的心跳越来越快,甚至萌发出了逃跑的念头。
她本来就是极害怕男人的,只不过是因为和男人平安无事的相处了几天,所以渐渐放下了警惕心。
平野惟准备放弃拿回书,想要退后几步和男人回到安全距离时,却突然听到男人波澜无奇的声音。
“我真可怜,居然在期待能够被爱。”
意识到男人在读什么后,平野惟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眼睛慢慢睁大,身体和大脑都一起被冻结在了原地,而男人还在继续念着。
“以后有事就自己解决,不要再麻烦妈妈了。”
初中时期写下的幼稚厌世文字,被男人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念出来后,莫名多了几分诡谲的意味。
而作为当事人的平野惟已经快要石化了,她先是感觉浑身冰冷,随着男人口中说出一句句语录,那冰冷的感觉又变成灼热,她的脸霎时变得滚烫,整个人像是发了高烧一样。
“别、别念了……”
她的声音太小,全都被男人的声音压下,男人还在继续念着。
“错的不是我,是……”
男人终于停了下来,是平野惟自己踏过了他们之间始终隔着的那三步距离,走到了男人面前。
她不敢去触碰男人,所以只敢将手虚虚的搭在那本书上。
“太羞耻了,别念了,求求你……”
刚才在门口止住的哭腔此刻又冒了出来,但并不再是因为委屈或者难过,而是因为太过于羞耻。
平野惟主动越过了她和男人之间的安全距离,脚尖对着男人的脚尖,搭在书上的手离男人的指节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她还是害怕男人的,但在这种情况下,她宁可被男人用枪指着脑袋,也不想要社死。
幸好男人也不是什么具有恶趣味、喜欢捉弄别人的人,片刻后,他如平野惟所愿,合上了书放在一旁。
就在平野惟刚松了一口气时,又听见男人开口。
“你很怕他?”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平野惟抬头才发现,男人两指之间夹着一张照片,而那就是她的初中毕业照。
而男人说的,是拍合照时站在平野惟后面的男生。
那个男生也就是坐在平野惟后座,在初中时期一直欺负她的男生。
在拍毕业照之前,男生让平野惟在空教室等他,可平野惟太害怕了,怕男生会欺负她,会再次动手推搡她。
同时,平野惟心中也抱着一丝侥幸,觉得已经要毕业了,这是最后一次再见到那个男生,毕业后他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因为有着这样的想法,初中三年里不敢对男生有任何反抗的平野惟,第一次没有听他的话。
她没有去空教室,又一直躲着男生,所以直到拍毕业照时两人才见面,碰到的那一刻,平野惟看见男生眼中写着怒火两个字。
但毕竟周围都是老师和同学,男生也没有办法对她做什么,尽管如此,拍毕业照时平野惟还是十分害怕,时不时向后面看去。
所以在最后保留下来的这张毕业照上面,其他人都笑的灿烂,只有平野惟和后面的男生格格不入。
平野惟脸上是害怕的神情,眼神飘忽不定,而后面的男生则看上去充满了不耐烦,好像在生气似的。
这张毕业照被平野惟夹在了《人间失格》这本书里面,连同着对初中的回忆一起尘封了下来,许久都没有再翻动过。
此刻再次看到这张照片,平野惟本来羞赧不已的心情顿时冷却不少。
她撇过头,不去看照片中的自己和那个男生,只是回答着男人的问题。
“初中的时候,我一直被他欺负……所以会害怕。”
平野惟说完后就抿住了唇,初中时的回忆对她来说并不美好,也并不想主动提起,每次回忆对她来说都是二次伤害。
不过男人看起来对她的过往也没什么兴趣,将照片重新夹回书里后,就从一旁的书架中抽出了另一本书来看。
平野惟偷偷看了男人几眼,发现他好像没有再理会自己的意思了,刚才短暂的那一番交谈好像只是他的一时兴起。
只不过男人在这里看书的场景,会让她恍惚间觉得,男人好像将这里当成了家似的。
平野惟垂下眸子,转身向着玄关处走去——从进门到现在,她都还没来得及换鞋。
刚走了没几步,平野惟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我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平野惟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男人只是淡淡的翻了一页书,连眼睛都没抬。
“琴酒。”
平野惟在心里读了两遍这个名字,将这个名字记住。
原来他叫做琴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