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何足为贵?
刘备听到张飞的话,顿感不妙。
今日之事,实在事出仓促。
他生怕来晚了,高人已经离开,因此一路疾驰,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跟三弟解释其中缘由。
没成想,这一念之差,竟然就出了岔子!
见张飞如此行事,刘备立马沉着脸训斥了张飞:
“三弟!怎可如此鲁莽!还不快向先生请罪?!”
张飞一听,满脸不服气。
但碍于刘备,张飞还是撇了撇嘴:
“对不起了。”
见张飞这么没诚意,张与还没说什么,陈到就先坐不住了。
他是个有恩报恩的性子。
自从张与给他治伤,救了他一命后,他就跟在张与身边贴身保护。
曾经还差点一枪戳死那个给张与泼脏水的官吏。
现在见张飞先大吼什么鼠辈,差点浪费了粮食。
而后赔罪还鼻孔朝天的,陈到也不乐意了。
他两只虎目一瞪,伸手就去拿自己的龙泉枪:
“嘿!俺看你小子是皮痒了!”
陈到一拿枪,旁边一言不发的关羽立刻就提着青龙偃月刀,挡在了刘备和张飞身前:
“兄长小心!”
三弟不知道内情,但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据兄长所说。
第一封竹简可是莫名其妙出现坐在了他们三人的营帐中的。
他不用想就知道,这放置竹简的定是武艺高强之辈。
所以一看到亭中两人,他最先提防的,就是这拿枪的大汉了。
“叔至,算了。”
见双方剑拔弩张,张与挥了挥手,示意陈到放下枪。
而刘备此时也反应过来了。
他先是瞪了张飞,让他闭嘴别添乱。
而后又轻轻拍了拍关羽,示意他让开。
最后,才缓步上前,对着张与深深一礼:
“孝景帝玄孙,中山靖王之后,北平太守麾下别部司马,刘备刘玄德,拜见先生!”
在下三弟鲁莽,冒犯先生,实非有意!
还望先生勿怪,备在此赔礼了!”
说着,从张飞手中拿过了原本准备给‘高人’的礼物,双手往前送了送。
张与也不客气,眼神示意陈到将礼物接了过来。
刘备起身,仔细打量着张与。
见张与身形瘦弱,面容白皙。
虽说身上有种掩盖不住的书卷气,但看上去似乎还未及弱冠,心里不由得怀疑:
他会是自己想找的高人吗?
这么想,刘备也就直接问了。
他将怀中小心放置的竹简拿了出来,期待而又试探道:
“此物可是先生所赠?”
“正是。”
张与微微一笑,做足了‘高人’的架子,对着亭内一摆手:
“刘司马,外面天寒地冻,请入亭吧!”
刘备眼中光芒大盛,闻言连连点头。
他吩咐张飞在亭外守着后,提着衣袍就进了亭子,坐在了张与身侧。
而关羽似乎很不放心陈到,因此便坐在了陈到身边。
自觉先前给张与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因而刘备坐的板板正正,想要挽回些什么。
张与哪能看不出刘备这些动作背后的意图?
但刘备此举,确实让他心里舒服了不少。
张与不由得暗自感叹:
果然真诚才是永远的必杀技啊!
见张与一言不发,刘备思忖片刻,对着张与深深一拜:
“先生大才!还请先生传授备救国救民之法!”
张与伸手将刘备扶起,在他的紧张的眼神中,慢慢道:
“不急!在下读史记,有一事不解,还请刘司马解惑。”
“史记有载:子产治郑,民不能欺;子贱治单父,民不忍欺;西门豹治邺,民不敢欺。
此三者均是民不欺,但不知刘司马以为,何者为贵?”
刘备听此,心中有些忐忑。
也是。
刘备起兵至今,几乎算得上一事无成。
难得遇到个大贤,定然想好好表现一番。
刘备定了定神,将杂念抛于脑后,专心思索。
张与也不催促,径自将刘备带来的肉食拿出来,让陈到架在火上烤着。
亭中一时安静下来,只不时传来烧火的噼啪声。
良久。
刘备向张与一拱手,叹息道:
“先生,三位先贤皆利国利民,备德薄智短,分不出其中高低贵贱。”
张与闻言有些失望。
但紧接着,刘备的声音再度响起:
“但备以为,民心所向,才应是心之所至。
备不才,认为子贱之举,乃备之追求。”
“备区区浅见,诚请先生指教!”
话落,张与满意一笑。
要知道,虽说三者都达到了民不欺的效果,但其中却大有深意。
子产得民敬重,子贱得民敬爱,西门豹得民敬畏。
看上去,张与问的是哪种方式治民最好。
但其实张与想试探的是,刘备对百姓的态度究竟如何。
毕竟后世对此多有争议……
“刘司马高见,在下佩服!”
张与浅笑,继续试探:
“不过司马既然问了救国救民之策,那在下愿闻司马之志?”
刘备长叹一声,失意道:
“备出身微寒,半生漂泊,常思兴复汉室,拯救黎民。可叹势孤力弱,位卑智短,渺若尘埃。”
“备知先生在此,所以携弟同至,诚请先生指点迷津!”
见刘备语气真诚,两只眼中尽是恳求,张与也颇为动容。
说实话。
统观刘备一生,着实步履艰难。
弱冠之年就已经起兵,自以为凭战功为官,便可匡扶大汉,却不想官场黑暗。
八年宦海浮沉,终究一事无成。
后随公孙瓒讨董,又逢诸侯各自为战,亦是无功而返。
已过而立之年,先后对抗袁绍、曹操皆败。
好不容易有了徐州,又被吕布夺走,妻儿失散。
十六年立志兴汉,一朝前功尽弃。
直到年近半百遇到诸葛亮,这才有了三分天下。
只可惜终其一生,刘备也没能救得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大汉天下。
究其原因,很重要的一点就在于刘备起势太晚。
曹操一统北方,孙氏占据江东三代时,刘备都还没有自己的地盘。
说起来,也着实令人唏嘘。
张与心中已有了选择,便也不再避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