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许流星当夜就回到了胥山,段胥山豪车相迎,顺手送了警方一个军火贩的跨国大案。
晚饭甚至如常进行,闹腾一天,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杜铭德一言不发,默默扒饭,满室低气压,碾得人欲炸。
他不说话,许流星自然不会上赶着找骂,匆匆吃完饭,便躲回房间。
杜子怡在沉默中轻轻放了筷子:“老先生,您该开心才对。”
杜铭德瞥她一眼,虽然表情闷闷不乐,但实际上心情还不错。
“流星不是软弱可欺之辈,她不但完好无损地回来了,甚至还赶上了晚餐,杜家需要的,不正是这样行事果决,有勇有谋的当家人吗?”
杜铭德“哼”了一声,冷声怒道:“她是算准了陆燕衡没在医院留手,一次好运而已,下次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何以见得?”段胥山插嘴缓和,“今日在望帝春,原本要去劫人的,是一个叫拓鲁的杀手,他原本的计划便是搭上整个幽灵,求个同归于尽。”
“今日流星去与不去,实验室外的障碍都会被解决掉,幽灵的难题是无法带着七九安全撤退。”
“而她做到了,利用身份,利用舆论,利用警方。”段胥山适时笑了下,“从今夜起,燕筑南庭必须认真对待她了。”
杜铭德弯了下唇,眼睛眯成缝:“那个叫拓鲁的,什么底细?”
杜子怡接住了这个问题:“您还记得陈乾吗?”
“嗯?”那个在京平大院屁颠颠跟在迟舟身后的小男孩儿?
论年龄,该是和段胥山一般大的。
倒是见过几面。
家道中落,双亲亡故,那孩子被族中长辈当皮球踢,季迟舟于心不忍,干脆捡回季家当弟弟了。
“拓鲁是他的小弟。”
杜铭德双手搭在手杖上,半敛了眸:“那陈乾呢?”
段胥山回答:“死了。”
“小舟倒是有人陪了,不过还差着一个嘛!”老头一句话说得寡淡,没半点人情味,停顿了下,又沉声吩咐,“那个叫七九的,尽快处理掉。”
“老先生……”
“我不想知道流星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我不在乎身份地位,但杜家的门第,也不是随便什么猫狗都够得上的!”
是毋庸置疑的口吻,也是杜家掌门人惯有的独断姿态。
“许戈的儿子叫什么名字?”且句句保持高能,老头避世多年,但耳聪目明,该抓的关键一个也不肯放,“他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叫许骆?”
杜铭德缓缓起身,疲惫地叹了口气,情绪晦暗道:“通知许戈,红白事,自己选,我给够他脸面,若还不知进退……”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个意思在场人皆心照不宣。
许流星当夜便收拾好了行李。
其实根本没东西可收拾,她一向如此,好似一无所有。
也不算一无所有了。
她笑了笑。
还有小九。
他一直知道她不是姐姐。
那他对她的信任,对她的依赖,对她的好,就真的是,完全是,彻底是——
因为她是许流星,一个曾经舍命救他的许流星。
不是因为季迟舟,更不是因为她杜家千金的身份。
哪怕他一直知道她救他,对他好,对他温柔,都只因为她以为他是顾桉。
许流星又忍不住落泪。
如果她一辈子都不知道呢?
他就甘愿当一辈子替身?
她的小九,怎么会那么惹人心疼?
许流星往监控室走去,她今夜不敢出声,根本无从得知拓鲁和虎忠被关在哪里。
小主人深夜突击检查,监控室里的保安们吓了一跳,好在经过江子彦大闹胥山那夜,他们都是十二分警惕。
许流星装模作样地走了一圈,蛋糕水果高档红酒妥帖招待,还笑盈盈地给每个人都满上,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离开了。
掐着点等他们都晕了,才慢悠悠地往暗室走。
许流星很清楚。
今日她闹出这一桩荒唐事,以杜铭德的性情和手段,是绝对不会留下七九的。
她已经看到了燕筑南庭颠倒黑白的本事,陇港根本没有安全的地方。
所以她一刻不能耽误。
如果老爷子还不想和她撕破脸皮,就不会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
守在他身边,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就是她能想到的对他最好的保护。
回望帝春的路上,虎忠的笑根本藏不住,彩虹屁胡乱放。
“星姐,您也太厉害了吧!”
许流星一脸谦虚:“没有没有。”
“您看新闻了吗?头版头条都炸了吧?”
“还好还好,主要还是媒体会写。”
“您这下真是打响了名声,而且警方也盯上陆燕衡了!”
“……嗯。”许流星想到陆拙和周灿然,又深感愧疚。
“星姐,九哥崇拜您不是没道理的!”
“他崇拜我?”
“他说您是神明!”
“哎呀!”许流星“啧”了声,幽幽道,“怎么听着还挺羞耻的?”
虎忠傻笑着坚定道:“您真是神明下凡了!”
许流星笑容尬住,不知如何接话。
这天总算是聊死了。
拓鲁开着车,嘴角也挂着笑,但又想起许流星忽悠他那一出:“你真是无师自通?”
许流星敏锐地反应过来:“练得不多,也就八百遍。”
“……”他好奇,“谁教的?”
“杜杰恩。”
“……”离谱。
“哪来的枪给你练?”
“胥山埋着一个能炸平陇港的军火库,你觉得搞一把枪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吗?”
拓鲁哑然:“……”
虎忠更是不敢吱声。
沉默片刻,拓鲁温声提醒:“对我们就罢了,在外面不能这样口无遮拦。”
许流星听话地点点头。
车里静下来后,她的心思又不受控制地飘到了七九那里。
车窗滑下,侵袭而来的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我好像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迷茫又疲惫的目光轻飘飘地荡在窗外。
这么快,就已入夏。
行道树生长得愈发葱郁,在静谧而深邃的夏夜,拓下一道道暗影。
无端压抑。
“十岁以前,我在学习如何杀人,而他在学习如何伺候人,如何在伺候人的时候无声无息杀人。”
“他在兽场出尽风头,原本是必死的,因为够漂亮,被戚千洪带走了。”
许流星呼吸一沉,心口也钝钝地疼起来。
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场白,她便觉得难以入耳,那更残酷的真相,她又该如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