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来时莫徘徊（上）
夜雨如注，倾泻而下。
李金玉在窗前不安踱步，目光不由自主投向窗外。
院中昏黄的灯光在雨幕中摇曳闪烁，显得模糊而诡异，为这雨夜增添几分神秘与不安。
八点整，街道上警笛声骤然响起，尖锐刺耳，划破雨夜宁静。
紧接着，远处偶尔传来枪声，虽然并不清晰，却足以让人心神慌乱。
那时的五线县城，规模并不大，一条主干道两侧便几乎囊括县城的绝大部分。
街道两旁，屋檐下流淌的雨水与路面上的积水汇成小溪，在路灯的映照下泛着幽幽的光。
正当李金玉陷入沉思之际，外面又依稀传来阵阵吆喝声。
“站住！”
“老实点！”
“再跑果断击毙！”
呼喝声在雨夜中回荡，更增添几分紧张与混乱。
李金玉心神不宁，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他对坐在凳子上的超子说道：“我想出去看看，你就留在这里继续看报纸吧。”
超子抬头看了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深知自己跟着出去也毫无意义。
就在李金玉刚要走向门边的瞬间，右手却突然一紧。
他惊愕回头，只见一名警察正站在身后。
警察麻利地铐住他的手踝，手铐的另一头则锁在窗户防盗的钢筋上。
李金玉怒气冲冲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铐我？”
警察耸耸肩，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张队吩咐的，如果你要离开，我们可以采取措施。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请你别让我们为难。”
李金玉怒意横生，他大声吼道：“赶紧给我打开！我得出去看看！”
两名警察不为所动，只是坚称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李金玉气急败坏，右手稍稍用力一扯。只听“咔嚓”一声，窗户上的钢筋被他拉弯弹出。
他迅速取下被拉弯的钢筋，手铐的另一头便恢复了自由。
在两员警察目瞪口呆之下，李金玉毫不犹豫推开门，冲入雨夜之中。
街道上一片混乱，警笛声、枪声、呼喊声此起彼伏。无关人员默契地关好门窗，安分地躲在家里。
李金玉心中充满不安，他毅然决然地朝着喧嚣的中心奔去。
奔跑的时候，他心中却不禁涌起一股悔意。
若是当初选择置身事外，装作一无所知，又怎会陷入这般纷扰之中，心烦意乱呢？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前方突然寂静下来。
他匆忙赶到现场，只见公安局民警与人武部战士及民兵站满了街道。
他们手持五四手枪或79式冲锋枪，枪口齐刷刷地指向前方的报刊亭。
人武部的部长正拿着扩音器准备喊话，显然他是现场级别最高的人，而且离李金玉最近。
李金玉忍不住问道：“黄叔，里面被堵的人是谁？”
听到他的声音，部长转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金玉，你怎么也来了县城？”
随即，他跺了跺脚，沉声说道：“你跑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很危险，赶紧离开。”
这时，谢露和刑警陈剑飞也匆匆赶到现场。
谢露大大咧咧喊道：“李金玉，你不在张队办公室好好待着，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黄叔注意到李金玉手上吊着的手铐，忙指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谢露嚷嚷道：“黄部长，肯定是张队担心他过来添乱，让同志们把他扣下了。不过他们可能不知道，这手铐哪能锁住李金玉啊。”
她说话时，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意，目光直勾勾落在李金玉身上。这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感觉就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黄叔干咳了两声，正色道：“小谢，先把他手铐摘了，再把他带走。这里不是他能待的地方。”
报刊亭的卷闸门缓缓升起，兵子挟持着一个惊恐万分的妇女身影出现，他手中的枪口紧紧贴着妇女的下巴。
黄叔见状，手掌迅速下压，示意身边的人立刻蹲下，降低目标。
“金哥，你来了吗？”
兵子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充满了决绝。
“金哥，我听到你来了！”
他继续喊道，语气中透露出对李金玉的期待与怨恨。
“你来了好啊，我正有话要说。”
兵子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似乎积蓄已久的情绪即将爆发。
李金玉想开口回应，却被谢露紧紧捂住嘴巴。
她此时也后悔刚刚不该大声嚷嚷，在心底狠狠批评平时大大咧咧的自己。
而且她也明白此刻的局势，任何言语都可能激怒兵子，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金哥，兄弟我山穷水尽了！”
兵子的声音带着哭腔，透露出无尽的绝望。
“你满意了吧，你给我出来啊！”
他咆哮着，要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出来。
“兵子啊，听我的，放手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李金玉扯开谢露的手，大声喊着，声音里充满了劝诫与恳求。
“来不及了。”
兵子冷冷回应，语气中充满无奈与绝望。
李金玉正要继续回应，兵子激动的声音再次传来。
“李金玉，你特么别废话了！我没想到你特么会这样对我。”
“当兵的，让他给我滚出来，否则我就要嘣了这个女人，反正今天左右是个死！”
尽管李金玉心中坚信自己的做法正确，但此刻他对兵子却充满歉意。
他猛然推开拉住他的谢露，跃过身前车辆，站在宽阔的马路上。
黄叔见状急得直跺脚，但很快就恢复平静，指挥着人员进行掩护，保护李金玉的安全。
兵子对李金玉能出现感到吃惊，似乎看出他对自己的情义是真的。
但这也让他对李金玉的背刺怨恨更深，更加失去理智。
他口中喃喃自语：“何必啊，何必！”
兵子突然推开身前的人质，手枪直指李金玉。一声枪响划破夜空。
“嘭……”
李金玉精神有些恍惚，他感到一股力量轻飘飘地撞开自己，接着一个身影倒在了身旁。
步枪点射声“哒哒哒”响起，李金玉使劲摇摇头，努力恢复清醒。
他看到谢露倒在他原来站定的地方，一只手捂住肚子，另一只手正抬着，像是在招呼他。
李金玉连忙奔了过去。
“你……得……负责。”
谢露艰难地说完，手臂便垂了下去。
“快来人啊，救护车呢？”
李金玉焦急地张望着，呼喊着，然而却只到一人焦急回应：
“救护车还在拉人呢，今晚受伤的人太多了。”
李金玉无暇顾及其他，连忙抱起谢露，冒着暴雨向医院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