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祸起萧墙(7)
话音未落,他腕上铁链呼啦一声跳起,飞旋一匝,笔直甩了出去,直缠来袭大袖。黑衣老者双臂疾舞,两条飞蟒随之上下翻飞,倏忽绕过铁链。古轩昭冷笑一声,手腕一抖,铁链竟而倒转弹回。他双手一合,扣住链中,如风连抖数下,链首链尾分而击出,与双袖缠斗一处。
但见铁链如狂龙乱舞,时而一分为二,时而合二为一,穿梭双袖之间,哗啦作响,飘忽莫测。而双袖忽紧忽松,或裹成一束,锋利如剑,直来直往,或舒展开来,遮峰蔽野,漫天挥舞,吞吐开合,运转如意。一时之间,场中尘烟四起,袖链相叠,落入众人眼中,直是汪洋一片,难以分清何处是袖,哪里是链。
僵持须臾,古轩昭冷哼一声,迎风向前踏出一步。黑衣老者但觉对方之力骤增,自知无以为继,不由退了一步,堪堪止住颓势。然古轩昭但占上风,便不容情,铁链舞得旋风也似,足下更不稍停,步步进逼,足印依然入土四寸。黑衣老者袖风激荡,却难稍阻。
劈空之声不绝于耳,但见方圆丈余激起罡风尘烟,遮天蔽日,朦胧不辨。瞬息之间,古轩昭已逼近台下。黑衣老者面色凝重,连连后退,但觉铁链之力连绵涌至,并无丝毫减弱之势,惟有双袖合一方能勉强相抵,全然无还击之能。又斗时许,黑衣老者目光一闪,双袖骤缩,身子腾起,避过迎面打来的铁链,双袖笔直抖出,势如双蟒经天,去如飞剑照影。蓦地尘埃散定,寒光锐闪,数道暗器自袖口激射而出。宽袖翻飞,势夹劲风,本已不易抵挡,此时借风之力打出铁钉蒺藜,距离既近,且毫无征兆,端的难以防范。
却听叮叮几声细响,铁链抖动更疾,铁钉便被悉数荡开。古轩昭叹了口气,目露鄙色,道:“毫无长进,忒也无趣!”身影斜掠,刷地一链直甩面门。黑衣老者双袖已发,眼见铁链挂风劈来,自知回收不及,只得侧身飘开。
古轩昭也不理他,趁隙跃到台上,双目透着寒芒,静静望着袁天鸣。
黑衣老者叫道:“休伤谷主!”还要再上,却被穆青拉住。穆青道:“爹,你伤势未愈,不宜……”这黑衣老者乃是天狼宫主穆灵宗,闻言怫然道:“这厮与我有不解之仇,今日非做个了断不可。”大袖飘飘,一个箭步便冲上台。
古轩昭头也不回,淡淡道:“找死么!”铁链回摆,嗡嗡震动,快如飞箭。尚在半空,链上蓦地腾起一股黑烟,自尾倏而至首,随之猛然迸出一道火光。穆灵宗面色陡变,他双袖拂向对方背心,招已用老,无可抽回。袖链一触,火苗登延双袖狂燃,嗞嗞作响。众人一片惊呼,无不莫名其妙。
穆灵宗大叫一声,踉跄而退,挥袖熄火。然他那大袖盘旋带风,火借风势,反越燃越猛,只片刻,丈余袍袖便燃为灰烬。穆青急忙抢上台去。眼见火势燃到身上,穆灵宗也顾不得众目睽睽,连连翻滚,方自灭火。起身之时,已是衣衫尽破,几不蔽体。穆灵宗面如死灰,一阵剧咳,惨笑道:“属下无能。”颤颤为穆青掺下台。
袁天鸣眼见诸人俱为古轩昭所摄,竟再无敢轻撄其锋者,又自忖穆灵宗输得蹊跷,心念一转,道:“古轩昭,你如何听命于这姓楚的?”古轩昭冷然道:“笑话,古某何等样人,岂会听人差遣?”袁天鸣道:“那你何必助他与我为难?”
古轩昭道:“当年你趁火打劫之时,便该想到今天。”袁天鸣眉头微皱,却听楚天渊朗声道:“诸位,当年古先生大闹本谷,并非无事生非,乃因袁天鸣欲谋其武功心法,暗施毒手相害,方有后事。当年一战伤亡惨重,诸位大多亲历,想必今仍在目。”说到这里,见众人面有悲愤之色,微微一笑,侧头道:“穆兄弟,你虽为古先生所伤,若论罪魁祸首,却是袁天鸣。袁天鸣,楚某可有半句虚言?”
袁天鸣喝道:“你……你……”一时无言以对。楚天渊又道:“本谷历代谷主俱为磊落之辈,而今却出了这等阴险狡诈之人,却如何服众?”
众人眼见谷主面有愧色,念及其平素骄矜之性,对楚天渊之言也就信了七八分,更思及当日惨死的诸位手足,一时之间纷纷叫嚷起来。
袁天鸣眼见大势已去,心底里叹了口气。却听穆灵宗厉声道:“无耻小人,勾引外贼,独挟众议,重伤谷主,实是罪……”话音未落,忽然声音哑了。众觉有异,纷纷望去,但见他双目呆滞,眉心一点细孔,丝丝血水流了下来,一根铁钉插于其间,诡异之极。
穆青抱住父亲尸身,惨声道:“爹!”泪水夺眶而出。
古轩昭淡淡道:“怀疑古某者,必死!”众人听得这并不甚响的声音,却不禁噤若寒蝉。谁也不见他有任何伸臂抬手之状,便无声无息射死穆灵宗。而那铁钉却是先前穆灵宗所发。
魏玄贞眼见大局逆转,心中稍定,朗声道:“如若诸位两不相帮,事后一概不究,魏某言出法随,断无反悔。”
台下一时寂然无声。
穆青双目通红,缓缓放下父亲尸身,紧握双拳,微微颤抖,踏上一步,方要开口,一只手臂拦住了他。那人低声道:“穆大哥,你不是他的对手,不要妄动。”穆青听那声音颇为熟悉,回望却见到一张陌生的脸,悲声道:“你……”那人道:“我是凌钦霜。”穆青一怔,恍然而觉:“你怎么……”凌钦霜摇摇头,并不答话,凝望台上,心道:“古轩昭聚气成火之法怎与那人恁地相似,莫非……”
只听古轩昭道:“姓袁的,你那镇谷之宝‘万古流空’练得如何?”凌钦霜闻言心头一震:“‘万古流空’竟是镇谷之宝,萧前辈却怎未曾提及?”
袁天鸣哪敢答话,当年他以合谷之力方勉强擒下古轩昭,而今其既脱困而出,必更胜往昔。而自那之后,袁天鸣却将大半心思放在铸剑之上,武功大有荒废。此消彼长之下,今日仇人相见,自己又值此众叛亲离之境,胜负之数,已不比自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