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真人

聋哑门拆解机关、运转辎重，做好了向大理国进发的准备。

但杨巨常令他们暂且押后，为免半路出现意外，等自己办完中原最后一件事再一同上路。

这些时日来，杨巨常每日与无崖子坐而论道，谈论军政民生，交流学术武功。

尤其是武功一道，杨巨常得知无崖子竟然身兼北冥、小无相、长春功三门神功，他本就有将小无相功融入自己北冥神功的想法，故而开口请教。

然而当无崖子说出他的兼修之法后，杨巨常不由大为失望，看来无崖子也只是取了巧罢了。

原来天下无论哪一门高深内功，虽然到最后都会修全人体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但在真正大成之前，修炼也都是有主次之分的。

比如北冥神功主修手太阴肺经和任脉，前者乃是吸人内力之门户，而后者则为储蓄内力之所，乃是北冥筑基的根基，要到三十六幅图全部练成，人体各处都能吸纳内力以后，这两条经脉的主要性才会泯然。

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主修手少阳三焦经和冲脉，小无相功主修手少阴心经及督脉，这两门神功虽然亦是十分奇异，但毕竟是仍走正向，所以可以兼修。

然而北冥为逍遥三功之尊，自有君臣之别，与天下武功反其道而行，绝不可兼修其它内功。

当初三老同门学艺之时，无崖子羡慕师姐童姥长春功的驻颜之法，童姥便传了几路长春功中次脉修行法门。

无崖子天赋异禀，竟将北冥神功的十七处经络与长春功那几路经脉分得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后来李秋水教他小无相功，他同样也使了这种取巧的法门，使得体内内气循环形成了毫不相干的两套系统，一半是北冥神功，一半是小无相兼长春功。

（注：新修版里金庸打了补丁，童姥传过无崖子长春功残篇，无崖子又传了李秋水，李秋水又传了丁春秋，所以这几人才七老八十了依旧童颜不老。但众所周知，新修版号称没秃顶的程序员打补丁，越打bUG越多，所以这里也得想办法修bUG。）

无崖子这种方法固然可以兼修逍遥三功，然而却也限制了他的武学上限，要使北冥时，只能使出十七路，要使小无相功或长春功时，也只能使得几路。

若按好理解的量化式内力来描述，那就是无崖子练功七十多年近八十年，算八十年功力来说，体内就是五十年北冥功力，三十年小无相功和长春功功力，和人打起来，要么选用五十年北冥功力，要么使用另外那三十年功力，没有办法混在一起当作八十年功力来用。

他旁修分心，博而不专，这两套系统的功力放到江湖上虽已经算得上惊世，但若比肩杨巨常这样的绝顶高手，便显得根基不足了。

这也是为何他神功盖世，却能被丁春秋偷袭，打下悬崖了。

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难，杨巨常北冥功力远超无崖子，只需要将无崖子体内那三十年功力吸走，转化为北冥真气以后，再传回无崖子体内便行了。

然而实则却无此必要，无崖子如今已经九十多岁，全赖那三十年的长春真气才能保持青春不老，对比起来，区区几十年功力便没那么重要了。

如此匆匆过去了十多日。

这日里，杨巨常正在随无崖子学习道藏及逍遥派诸武学精要，填补自身学识不足。

“古之真人，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热，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因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故而凌波微步以脚跟推行升降二气，以吐纳相助双足行而有根，彼此往复，行跑动作，真气自然连绵不绝。”

无崖子正引用庄子一篇，为杨巨常讲解凌波微步精要。

杨巨常默默消化，举一反三，印证自创的列子御风之法，自然而然运功使来。

他本盘膝而坐，蓦然之间，自周身散发出一阵阵清气，身体竟飘飘然凌虚而起。

此时木屋中的换气机关吹进一道风，涌向门口。

杨巨常身体被风一吹，便自飘向了大门，他浑然忘我，便如同一条柳絮，一只风筝，风去哪里，他到哪里。

无崖子见着杨巨常飘然于天地，心道：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唉……师弟仙缘深重，若能一心修真，他日未必不能成仙得道，只可惜……

“师叔！”屋外响起了苏星河的呼喊。

这一声喊将杨巨常从坐忘的境界中唤醒，一瞬间无数尘世间的杂念涌入心头。

大业未成，你要飘去何方？杨巨常自问道。

这念头一生，他周身的清气便染上了三分浊气，身体也由此沉降下来，落到了地上。

那边苏星河快步跑来，他见师叔御风而行，飘逸如仙，心中大是尊敬，躬身向杨巨常呈上信报一份。

杨巨常拆开一看，这是聋哑门在江湖上的眼线传回，说的是最近的丐帮局势和异动。

那时杨巨常幕后使计，替乔峰化解了那场逼宫大案，然而也不过是急则治其标罢了。

记载了乔峰身份的信件已然公开，加上帮中野心派暗中发力。

使得智光法师、铁面判官单正、谭公谭婆等老前辈作证真假，乔峰契丹人的身份便已经被敲定了九成。

到少室山少林寺找带头大哥当面对质，也不过是乔峰最后的挣扎罢了。

但哪怕还有一成的机会，乔峰在丐帮中的死忠派也绝不愿意承认。

因此丐帮数度发生内讧，竟然在短短十几天时间，这天下第一大帮就几乎一分为二。

以四大传功长老为首，率领大智、大仁、大礼等六舵，一致认为乔峰契丹人身份既清，便该卸任帮主之位，引颈待戮。

而白世镜则力挺乔峰，大义、大勇、大信、大耻四舵大骂另外六舵狼心狗肺，栽赃嫁祸。

只有传功长老吕章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始终保持中立。

两边吵得不可开交，火药味越来越重，底下基层弟子数度发生了流血冲突，全靠乔峰亲自出面压服劝和，丐帮才没闹到分崩离析。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加上慕容父子正受命出差，乔峰扑了一个空，他知道马大元的案子就算再重要，也只能先放一放了。

所以他料理完西夏一品堂，一众党项人灰溜溜逃回西夏后，便着即返回河南，率众前往少室山。

杨巨常随手将信纸丢了出去，那纸随风而散，化作叶叶飞蝶飘荡向了天空。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乔峰，当是你跳出江湖恩怨之外，随我遨游天际之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