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欢宴

第二天一早，天气十分晴朗，连风声也小下去许多。

今天是她封爵的日子，阿祖娜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苍白的脸色，扫了些腮红，又用了些棕色眼影盖住自己浮肿的眼皮。

埃米丽还在府邸料理各种事宜，没法过来。

没有埃米丽的帮助，独自穿上繁复的宫廷礼服颇费了她一点功夫。

这个时候喷泉还没开启，她一路穿过晨曦中的宁静花园，来到了派翠斯行宫的正厅。

厅里一派热火朝天忙碌的景像，仆人们已将宝座搬上了台阶，这是几个世纪前盖奥夫国王送的，一把雕饰十分精美的高背扶手椅，带有镶金脚踏。

用于充当宝座倒也气派十足。

两旁为那些高级贵族们设置了坐椅案几。

在这穿梭不绝的人群中，她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瘦削的背影，冰块脸正站在他的身旁。

“陛下，”阿祖娜来到他的身边行礼。

“早，阿祖娜，”波伊转过身，看到阿祖娜稍微穿得隆重了一些，知道她十分重视这次封爵，而他也一样，这是他在卡斯特第一次封赏，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虽然他昨晚就安排好了一切，但心情还是有些紧张，说道：“给我讲讲，以往卡斯特是如何进行这个仪式的。”

“是，陛下，”阿祖娜尽其所知，向波伊讲叙着卡斯特历史上几次十分着名的封爵。

一次是约八百年前北海大海怪入侵，一条来自西海的的变异怪兽，将北海搅得天昏地暗，商船与渔船连月都无法通行。

这时一位勇士挺身而出，带着九位大法师杀死了这条海怪。

他被封为公爵，世袭三代，赐红色丝绒大氅，八枚金叶装饰的貂毛冠冕，发金册金印以示皇恩。

这段历史波伊也知道，如果不是这位勇士截住了海怪的去路，凯列夫也会被波及。

那时的凯列夫造船技术，远没有卡斯特那么强大，无法在海面结冰的时候航行。自那件事以后凯列夫与卡斯特进入了几十年的友好期。

“那确实是位让人敬佩的勇士，”波伊赞道。

“还有一次是四百年前的柯斯发大营救，当时萨夫塔派了一支队伍想要查探柯斯发大沙漠的地下水源。

结果半个月后的夜里卡斯特的边防收到一组微弱的求救信号，同时处在地震带上的柯斯发沙漠，发生了八级地震，余震一直传到了圣山塞拉，引发了大规模的雪崩，山下的几个村落，几百家农户全部遭灾。

当时的国王兵分两路，一路救援遭受雪崩的村庄，一路冒着余震的危险，进入不毛之地，将在地下岩洞围困了五天的萨夫塔探险队全部救了出来。

虽然当时他们跌入岩洞不同程度受到了很重的伤，但他们还在卡斯特受到了最好的治疗，却没有一个人落下残疾。

两路救援的士兵都受到了卡斯特国王的嘉奖，救援探险队的士兵们与医疗小组还受到萨夫塔国王的嘉奖，成为萨夫塔的荣誉终身贵族，并拥有一小块封地。”

这段历史波伊也很了解，一次堪称奇迹般的营救，当时的卡斯特国王一边命人不断地向探险队发送信号，让他们知道很快会有人来援助他们；一边连夜请来了阿米的资深大法师，对探险队所在位置进行分析，在一百多平方公里范围内，最后确定了三处地点。

救援队兵分三路，终于在其中一处深达几十米，暗无天日的岩洞中发现了那二十名探险队员，受伤最轻的那个摔断了手臂，受伤最重的有四五个，除了全身多处骨折，已经失去了意识，大多数人无法进食，仅靠日夜温差带来的露水维持着生机。

卡斯特当时派了当时最顶尖的医疗小组，就在现场进行紧急治疗，花了三天时间才将他们全部运离大沙漠，经过一个月的悉心治疗，他们全都完全康复。

回到萨夫塔后，探险队员们合着了一部书详细地记录了这次神奇的冒险经历。

波伊也读过这本书，神秘的大沙漠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探险队员不畏艰难的精神也在他成长的道路上鼓励着他。

但最令人难忘的是卡斯特的大法师们在极其恶劣的条件下，不顾自己的安危，日夜看护着这些伤员，直至他们脱离危险期，转移到了医疗条件更好的周边城市。

这种无国界的崇高的人文主义关怀深深地打动了他。

“那次集体封爵非常简单，只是公布了名单，把金册和荣誉勋章发到了边防。所以封爵的形式并没有惯例。”阿祖娜说道。

波伊扫了一眼陆续来到了大厅的贵族，对她说道：“一会儿见，阿祖娜。”

“阿祖娜女士，这边请，”一位仆人来到她面前。

她这才意识到封爵典礼快要要开始了。她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一言不发地告退，跟着仆人来到偏厅，站在紧闭的门后等待出场。

这时礼炮响了三声，她面前的门打开了，光一下子透了进来。

在贵族的掌声中，她踏着红毯抬头抬胸地向前走去。

她听到了那些贵族们的窃窃私语，但她并不在乎。

现在她的眼里只看得到一个人，那个坐在王座上的清秀少年。

她缓步走到他面前屈膝，然后说出了自己的誓词：“我，阿祖娜-维尔第，在此宣誓，我将终身效忠于陛下，恪尽职守，臻于至善，我将为卡斯特的君主奉献自己的一切力量。”

波伊从王座上站起来：“我，波伊-塞斯，接受阿祖娜-维尔第的誓言，册封她为维尔第女公爵，我们将为维护卡斯特，同荣辱、共进退。”

仆人用托盘送上红色丝绒大氅，波伊展开披在她的身上。

西德尼大将军又端上了镶着八片金叶子的貂毛冠冕。

她的头太低，波伊不得不轻轻托起她的下巴。阿祖娜在这样的距离，突然看到了波伊那清秀的面容，突然内心一阵怦怦乱跳。

她立刻低垂双目，好像这位少年君主身上有无限光辉。

随后一顶白色兽毛上缀着金叶子的冠冕，轻轻地扣在了她的头上。冠冕本身没有任何份量，但是她却感觉到了一份沉重。

最后艾瑞呈上了金册与金印，金印上象征维尔第家族的六瓣凛冬花，熠熠生辉。

阿祖娜接过这身份的象征，傲然面对众人，现在那些曾看不起她的贵族们，每一个都要向她行礼。

波伊注意到这个细心的女孩，不仅为晚餐准备了加热垫，在此时站在了比他低一级台阶上，以免显得比他高。

中午的时候，西德尼第一次在行宫与波伊一起用餐。

他已经收到那两份贵族发来的名单，需要跟这位少年君主谈谈。

趁巴顿正在试餐，他拿出了之前那两个反对派贵族提交上来的名单。

然后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阿祖娜，心想这种场合，她作为女子，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波伊一边仔细地看着名单，对阿祖娜说道：“维尔第女爵请坐吧，那些琐事交给仆人去做就行。”

“好的，陛下，”阿祖娜行了礼，拉开椅子正要坐在艾瑞旁边，却听西德尼说道：“陛下，这……”

男子议政，有女子在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波伊知道他要说什么：“仆人都还这里，却单单要她退下，难道她比仆人还不如？”

西德尼刚想辩解，波伊指着名单上的记号问他：“这里是什么意思？”

西德尼正色道：“我已经派人去看过，大多数人都没有虚报年龄，也没有什么健康问题，不过他们这个部落按户摊派，有些人家没有适龄人口，只能去买一个人来抵数。”

“买？向那些小部落吗？”波伊问道，显然那两位贵族的担心不无道理。

“恐怕是的，那几个人已换上那个部落的衣服，身上的刺青也被洗掉。光听口音，很难区分他们属于周围的哪个小部落。”西德尼说道。

一个上千人的大部落尚且如此，那些不足百人的小部落，只怕更艰难，波伊一时陷入沉思。

西德尼见他为难，说道：“不如按地区算个总人口，比如上交三百民夫，然后让那个地区的大部落首领去办这件事。抽走了小部落的青壮，让大部落来赡养小部落的老弱，以前也曾有过。这事就交给我去办吧。”

西德尼有些明白波伊的想法，只要手里有名单，就可以要求那些承建的贵族将购买材料，挖土筑基等事先做起来。

一旦开了这个头，后面自然会有贵族们络绎不绝地贴钱也要把宫殿造起来，到了这一步，事情就很简单了。

“行，你去办吧，不要让他们觉得是王庭在逼迫他们。”波伊将名单收进戒指里，不管怎样，必须先把这个头开起来。

“那份菜肴怎么了？”波伊见到侍从刚刚端进来的一份菜肴，问道。

巴顿说道：“抱歉，陛下，我觉得这条鱼不知为何没有做熟，有些腥味，我让厨房重新加工一下。”

西德尼正想着若是用他这个法子，这些大部落就是上交一倍的人都不是问题。

而且这些大部落头领见到自己还得服服帖帖，心情不由大好，站起来接过那条鱼说道：“陛下不嫌弃的的话，我替陛下尝尝。”

说着从鱼尾上取下一块肉，送进了嘴里。

这个季节的白赫鳟鱼鲜嫩可口，是不可多得的佳肴。西德尼并非第一次品尝鳟鱼，但是像这般鲜香的绝佳滋味，他还是第一次尝到。

“没有问题，陛下放心用吧。”西德尼尝完并无任何异样，在桌上放下鳟鱼，坐下坐道。

阿祖娜用眼神示意侍从上前分餐，却只听艾瑞说道：“慢。”

他看着那道鳟鱼，打开戒指，小章鱼一下跳出来，在空中十分慌张地绕着鳟鱼转了个圈，然后喷出了一股黑色的墨汁。

鱼汤一下子好像沸腾起来，嗤嗤地冒着泡，颜色也变成了如血一般的红色。西德尼怕汤汁飞溅，眼疾手快盖上一条餐巾，然而餐巾很快便被烧出了几个洞。

“有毒！”西德尼化作一道银光来到厨房。

厨房的仆人们正在吃饭，见到大将军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全都放下餐具侍立一旁。

西德尼双目银光迸现，检视着桌上的残羹，其中有个空汤盘，从气味来看应该就是鳟鱼汤。

他看着一排低着头的仆人：“你们谁喝了这鳟鱼汤汁？”

“我们……我们每个都喝了，要是不够的话，我们马上做，求大将军不要责罚我们……”其中一个看起来是小头目的人，战战兢兢地说道。

按常规，他们要等波伊用完餐，才能开饭。

今天的鳟鱼汤太美味了，上完菜，他们就忍不住把它分而食之。

西德尼却在想另外的事，他掏出金表一看，离上菜已过去半小时，这些仆人个个都没事，看来并不是这些人有问题。

“还有谁来过厨房？”西德尼厉声问道。

“迪……迪隆大人来过，可能是来找阿祖娜女爵的吧，他就在门口张望了一下，看到女爵不在他就走了。”

阿祖娜授勋结束就去了厨房，直到上菜时才来到餐厅。

想必迪隆就是在第二次加热的时候才来到厨房的。

可这也未免太巧了，巴顿是他父亲重金从别的贵族府邸挖过来的厨师，年轻时曾有一段时间，给他们家做菜，那时他的手艺还没有现在这么好，但也绝不至于出现鱼做得不够熟的问题。

他化作一道银光，回到餐厅，问巴顿道：“今天的鳟鱼是你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