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如实禀报
这厢文静回到家，家里只剩下自家的几口人盘坐在炕上唠嗑，上工的人吃完晚饭都走了，连大舅和来充人头装面子的二舅也不在了。
“姥姥姥爷我回来了！”文静进院门后停好自行车，拿起书包还没进家门儿呢就喊道：“姥姥我饿了！快饿死我了都！咱家还有啥好吃的没？现成的！”边喊边跑进南房大炕那屋。
“哎呦，丫头回来了，快去洗手，我去给你盛点儿疙瘩汤吃，单给你盛出来的一碗，要不都没你吃的了，庄稼汉子卖的是苦力，都贼能吃。”梁芝华边下地穿鞋边说，连人都没看见，光听着文静的声音就觉得心疼的不行。
温栋瑜拉住自己老娘，自己赶忙下地去给大闺女儿拿饭：“娘，你歇着吧，这几天有的忙呢，饭就在锅里温着，我去给她拿，再说了，那么大个人了，自己也能端出来吃了，还大老远儿的就喊人，一个个儿的惯得都是，我们小时候没吃没喝的也没像他们这样成天就知道饿。”
干惯了活儿的梁芝华习惯性的闲不下来，依旧穿鞋下地，看自己闺女去端饭了，自己就去洗了点儿水果端给大外孙女儿，走到端碗吃饭的文静身边坐下，摸摸文静的头，满满的可怜神情，说：“怎么样？累吗？今天怎么饿了？是不是在人家家里不好意思吃？觉得是吃白饭？跟你同学说了倒替的来咱家没？跟你同学商量通就好了，这样就不用老吃人家的饭不好意思了。小小的还吃不饱，长不大可怎么是好！”
文静边吸溜疙瘩汤边回答：“姥姥，今天中午饭太好吃了，结果就给吃撑了。中午吃的多了，到晚饭的时候还打饱嗝呢，所以啊，在他家就没吃晚饭。今天他们家打的是鱼香肉丝、烧茄子、木须肉，哎呀，香死我了，可惜肚子放不下了。他爸爸还以为今天的饭菜不合我胃口，问我喜欢吃什么以后他就打什么，还让我同学学做饭，说如果部队食堂没有我爱吃的，就让同学给我做，看看，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师长呀！看人家多周到，这么大个领导一点点架子都没有，特亲民。就是没吃晚饭，等一套军体拳学下来又跑了好几圈，给我跑饿了。姥姥，这疙瘩汤真好喝，肯定不是我妈做的吧？”
梁芝华爱怜地摸摸文静的头，“你妈做饭还可以呀，你这是在部队吃好吃的吃挑嘴了吧，每天这么锻炼累不累，不行咱就不学了。”
温栋瑜看文静吃完了饭，走过来端走碗筷去洗涮，这是温栋瑜的性格所致：有活儿有事儿不搁着，必须立马解决。
文静老家这边儿的风俗是——只要饭桌上有人没放下碗筷，就不收拾餐桌不洗锅涮碗，意思是不能夺人饭碗，不能从别人口中抢食。
温栋瑜在文静刚把最后一口疙瘩汤扒拉进嘴里就从文静嘴边端走碗筷，没别的意思，就是着急干活儿，活儿都干完了心里就舒坦了，并不是有心夺人饭碗。她想的是自己的亲闺女，没那么些个计较。
文静当然不计较，那是自己的亲妈好不啦，而且是失而复得的亲妈，用满满的爱回报妈妈还怕今生不够使，怎么会计较。
不过，老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温栋瑜和文建军都是这样的性格——不攒活儿，俩人还抢着干活儿。上辈子就是因为两口子的勤快给俩闺女惯得东手不拿西手不捏的。
文静上辈子的婆婆就挑她这个理，天天搅得小两口的日子不安生，即便后来文静包下家里所有的活儿，也没改了她婆婆的那张嘴和她一身的搅屎的本事。也是在文静不惑之年才明白，不是自己改的有多完美就会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而是在我儿子是最优秀的谁也配不上我儿子的婆婆面前，再完美的儿媳妇都是抢他儿子的坏女人。只是上辈子的文静明白的太晚，蹉跎了岁月。
文静看着忙碌的妈妈，想想上辈子的自己，低头揉着自己刚又吃撑的肚子暗暗叹口气，这辈子做个好女儿，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再重蹈覆辙，毁了自己的人生，毁了自家的幸福。
文静个头小，又低头摸肚子，叹气也没出声，所以梁芝华和温栋瑜都没有发现文静的异样。
“娘，您别惯着她，好不容易自己有那份儿心思想学习想锻炼想上进，就让她去吧，也许锻炼上一阵就能长高了，去年我带她去学校报到，人家校长问我是不是重组家庭，觉得孩子不够岁数就给送去学校了肯定是因为我不是亲妈，在家带孩子嫌烦，非得扔学校。我给人看户口本儿，人都不信孩子到岁数该上学了，非说个头不够年龄还小，户口本上年龄不实。”温栋瑜手里洗着碗，嘴里唠叨着带文静去小学报名时候的囧事。
温栋瑜越说越觉得当时的自己很委屈，又想着这死孩子天天在别人家里白吃白喝白偷师，还天天回家那么晚，害整个家里都替他担心。然后转头瞪向文静，都是这个不省心的孩子给自己招来的，有气就得撒在这孩子身上，杏眼圆瞪，声音故作狠厉：“你如实禀报，今天见了同学，跟你同学商量了以后晚上都到谁家不？你学习不能老去人家家里，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太占人家便宜了。”
文静看着自己母亲故作严厉的样子，觉得这个年纪的妈妈好可爱，一手抓着苹果塞嘴里，一手三指上束发誓状：“我如实禀报，我一去学校就跟同学说了，他立马就同意了，他同意的速度让我怀疑他就是嫌我老去他家了，我觉得我表现的没那么惹人嫌吧？我还跟他一起刷碗洗锅呢，没白学！”
说完打了个饱嗝，然后放下咬了半口的苹果，往后仰了仰让自己坐着不觉得憋得慌。然后文静陷入自我怀疑中——真的是自己吃太多遭人嫌了？
温栋瑜又问：“那你跟人家咋说的？最后商量了个啥结果？人家有啥别的反应没？”边说边急切地走到文静身边询问着，生怕没谈拢，担心一气，完全忘记了严厉凶狠的伪装。
文静回想了一下缓缓道：“没有吧，就说一周他家一周咱家，别的啥也没有说啊，就是我一说完他立马就同意了，快的让我感觉他都没听我说完。妈，这几天去他家让我感觉就像回自己家一样，一点也没有去别人家里的那种陌生、不自在……呃……那种需要收敛的感觉，就是那种……对，就是那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文静觉得自己刚刚的这个形容特别贴切，还打了个响指。结果招来温栋瑜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在文静打响指的那只手上，恨声道：“像什么话，别学那些街边混混的行径知道不？”
文静揉揉没拍疼的手，扑梁芝华怀里撒娇告状：“姥姥，你闺女打我，都拍肿了，明天写不了作业了！”
梁芝华低低一笑，揉揉文静的小毛脑袋，把文静搂的更紧些，没说话。
温栋瑜朝文静翻了个秀气的白眼儿，没理会文静的泼皮，兀自收拾着橱柜。
梁芝华低头思索了一小会儿，感慨道：“我猜着那可怜的孩子，估计在大城市待着没见过大山土地，想来咱家见见呢，等来了咱家你带他去山上转转。”
温栋瑜想着之前文静说过的这个孩子的家庭情况，再想想每天送文静回来在门口跟长辈问好的乖巧样子，也满脸惆怅地说：“确实是个可怜孩子，小小的妈就没了，亲爹又是大领导，顾得了工作就顾不上孩子，从小没人疼，想想就可怜，哎。”
温栋瑜道出了刚刚梁芝华没有说出口的另一种猜测，也很是感慨加心疼。
文静看了看自己姥姥和亲妈的表情，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说什么的时候表达错了？小司机看起来并不可怜呀？看着挺精神挺乐观挺坚强挺大哥哥的呀？怎么到姥姥妈妈这里就成小可怜了？这泛滥的母爱呀，牙酸！不过好在现在自己又有妈妈爸爸，姥姥姥爷了，上辈子经历了三个世纪的老妖婆，这辈子回到自己父母身边，依旧是个孩子样儿。果然，在父母跟前，多大岁数都是个孩子。
吃饱喝足消化了几分钟后，文静往炕上一趴，问候了自家姥爷和爸爸，懒洋洋地问山头进度：“姥爷，爸爸，今天山上顺利不？进度咋样？我也想上山搞建设，上学太浪费时间，想干的事情都干不了！”
文建军一巴掌糊在文静撅起的小屁股上，有些生气地说“尽胡说，好好学习，考清大京大才是正事！”
温尚清拍了拍文静的肩膀顺了顺文静的背，说：“傻孩子，听你爸妈话，他们是为你好，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以后才能享福，没文化以后没出路，知道不？这锻炼真不白练哎，这还没几天呢，这小肌肉挺结实呀！”说着又捏了捏文静的肱二头肌。
文静脑门顶着别人看不见的三道杠，呃……结实是形容小仙女的么？！
文静带着脑门的三道杠，左右抬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然后闻到一股淡淡的汗味儿……呃……要疯了……小仙女怎么可能会有汗味儿？那不是大老爷们儿的专属么？
天呐！
要疯了！
天呐！
预计好的仙女人设崩塌了！
天呐！
貌似从自己重生回来就没有洗过澡吧？
天呐！
活不出去了要！
天呐！
自己就这么汉子味儿的上蹿下跳到处蹦跶了十好几天！
天呐！
没脸出门了都！
上辈子的现在，文静家确实是达不到天天洗澡的条件，冬天更是，只有到过年前一两天才会在暖气炉子旁边倒一大铁盆水凑合的洗洗。夏天还好些，只要是晴天，温栋瑜就会早早起来在院子里晒两大铁盆水，中午那会儿估计能有五六十度，到烫手的程度，一直放到晚上八点左右还是温温的，也就在用水方便的夏天，可以每天洗洗澡。
文静家盖这座房子的时候是做了卫生间装了浴缸的，特别大，大到能容纳四个小女生一起洗。要问为什么是四个小女生？因为上辈子文静姐妹俩和文静三大爷家的两个姐姐就一起在这个浴缸里洗过，很宽敞，还能嬉戏。就因为太大几乎没怎么用过，而且一直到房子拆，也没有接上政府统一的下水，洗完澡的水没地方排放，也影响使用，最后做了储物缸，很凉，很保质是真的。
索性也汉子味儿了好几天了，文静很没形象的撩起肚皮搓了搓。嗯，还好，没泥儿……
文静还没有继续后面需要继续的动作，就被温栋瑜又一击毫不留情的巴掌拍在搓肚皮的手上：“嘶～妈，我这是手，嫩嫩的仙女手，别下死手，疼！”
温栋瑜拿食指指着文静，这回是真的气狠了，咬牙切齿：“你还是不是个女生了，啊？你这是什么动作？啊？你在外头也这个样子吗？啊？怪不得你一说不去人家家里人立马就同意了，嫌你脏了吧这是？啊？”
文静委屈脸：“妈，我是个孩子，新陈代谢本来就快好吧！现在又快到夏天了，而且每天还军训，我不出汗那就是生病了。妈，灶里还有火没了？咱今天多烧几锅水，咱们全家都洗洗呗，洗完澡舒舒服服的睡一觉，特解乏。”
文静说完用期待的眼神儿盯着自己在生气边缘将要爆发的老妈，真的希望今天能洗个澡。
温栋瑜虽然对文静近期三番四次没形象的行为生气，但也知道天气热了，不洗澡不舒服，想了想今天去要是再烧几锅水炕就不能睡了，便没再搭理文静的话。
梁芝华知道大闺女一家都是爱干净的，索性炕也够大，就是烧好几锅水也不怕，可以睡炕尾的啊。老太太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什么也没说，直接接水倒水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