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娘亲
“可无论如何,她都是您与君后唯一的血脉,您当真忍心,不肯看她吗?”
千凤仪深深地吸了口气,眨了眨湿润的眼眶,尽可能镇定道。
“我已经立她为皇太女,在我死后继承辰国的一切,这难道还不够吗?”
“可棠遥只不过是还不到两岁的孩子!她不会在乎她今后的辉煌!她只知道她没了父亲,从那以后,也没了母亲!”
“她在我和兰卿面前,安静乖巧,可只有在您的面前,她才是个孩子!”
听得他愤慨的声音,千凤仪心如刀割。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生气,可她却无法辩驳。
她紧紧地捏着裙角,试图逼迫自己,去抱一下这个可怜的孩子。
可她即便攥得指尖颤抖,却也仍旧无法移动分毫。
就在这时,棠遥奋力地伸出手臂,抓着千凤仪的海棠步摇,口齿不清地笑道:“娘……娘亲……”
刹那间,千凤仪身子僵硬,呼吸凝滞。
她缓缓抬头,看着眼前棠遥,声音颤抖道:“你说什么?”
“娘亲……娘亲抱……”
说着,她伸出双手,揽住千凤仪的脖颈,落在她的怀里,笑道:“娘亲……棠遥……娘亲……”
一瞬间,千凤仪泪如雨下,颤抖地把她抱在怀里,嗅着和江岸柳身上,一般无二的海棠香气。
从棠遥出生以来,她便把她扔给岸柳,到后来,便是兰卿和星吟。
她从来没有主动看过她,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会宣之于口。
只要她想到“棠遥”两个字,她就会想到江岸柳。她甚至怨恨,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岸柳也不会死。
她恨她,却又怕她。怕她有什么差池,便会断送岸柳,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的血脉。
就这样,她一直陷入纠结和苦痛中,无法自拔。
可如今的两个字,却让她瞬间溃不成军。
这是岸柳的骨血,她只是个孩子。即便自己有再多的怨恨,可孩子却是无辜的。
看着千凤仪又哭又笑,沈星吟有些惶恐地碰了碰纪寒柏,低声道:“寒柏哥,刚刚我是不是说的太伤人了。”
“陛下这个模样,需不需要传太医呀?”
纪寒柏眼眸里闪烁着水光,悄悄地站起身,牵着沈星吟的手,默默后退道。
“没关系的,让她们多呆一会儿吧。”
“仪儿和棠遥苦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敞开心扉了。”
三个月后,千凤仪盯着眼前的奏章,怅然若失。
纪寒柏走上去,看着蛮夷在边疆生起战火,顿时怒火中烧。
“他们竟然以我们谋杀质子为名,杀戮对辰国百姓,挑起战争!”
千凤仪笑着叹了口气,推开奏章:“从拓拔俊来辰国不到半年,便暴毙而亡,的确有些荒唐。”
“但他们并不在乎这个不够出彩的庶子,毕竟如果当初真想报仇,就不该拖了半年之久,才发动战争。”
“如今他们虽然失去陶磬这个眼线,但也休整了一年之久,兵马粮草充足,自然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纪寒柏默默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犀利:“祸患不除,辰国不安,百姓不平。”
“仪儿,我想主动请缨,还棠遥一个太平盛世。”
从前他若是出征,她会翘首以盼,盼着他大红披风,骑着昂扬的战马,接受百姓欢呼,凯旋而归。
但这一次,她却莫名有些心慌。
“一定要去吗?朝中之人还有许多可用之才,未必要你亲自出马。”
看着她握住自己的手腕,纪寒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戏谑道:“仪儿是怕我死在战场上?”
“不许说这样晦气的话!”说着,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慌乱不安道。
“你不是说过,等我安排好这一切,你就会带我一起走吗?”
纪寒柏眸光含笑,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似是喟叹道:“那你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
“千凤仪,你真的爱纪寒柏吗?”
千凤仪指尖一颤,不解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眸,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我为什么会不爱你?我对你的爱,你不是从来都知道的吗?”
纪寒柏摇了摇头,笑意越发缥缈。
“你好像每个人都爱,又好像每个人都不爱。你虽然是笑着,可眸光深处,只剩下却一片茫然。”
“你喜欢沈星吟的率真,喜欢许兰卿的谋略,甚至喜欢过陶灼华的放肆……”
“可说到底,这些都不是爱,你只是不喜欢孤独,你只是想有人陪着……”
“不……不是这样的。”
千凤仪眼眸里渐渐蓄满了泪水,内心的惶恐和无助,让她无处可逃。
纪寒柏伸手抬起她的脸,迎上她水盈盈的眼眸,不肯放弃道。
“或许你对岸柳,是与众不同的爱。那么我呢?你对我是什么感情?”
“是爱吗?还是青梅竹马的友谊?亦或者是同生共死的不舍?”
“我……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我只是知道,我离不开你和岸柳。岸柳已经不在了,我不能再失去你,否则我会死的……”
看着她泪水涟涟,纪寒柏心痛如割,却又温柔地抚过她的眼泪,坚定不移道。
“没关系,我可以等。”
“等我平复边疆战乱后,辰国百姓会得到我战死沙场的消息。”
“那个时候,我会抛却一身的荣耀,只做纪寒柏,回到岸柳最爱的海棠树下,等你找我。”
说完,他红着眼眶,俯下身深深一吻,随后扬长而去。
十日之后,纪寒柏带领着浩浩荡荡的人马,从皇城直奔边疆。
千凤仪站在城墙之上,红色的凤凰牡丹长袍,随风飘舞。
秋风吹拂着她乌黑的发丝,模糊了她的视野。
可即便如此,她望着纪寒柏远去的方向,怅然若失。
许兰卿走到她的身侧,看着她失魂落魄,又顺着她的视线远眺,感慨道。
“陛下原本可以利用权力,利用贵君对您的爱,让他心软,把他留在身边。”
“即是如此,陛下又何苦放他离开,让自己陷入无尽的苦痛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