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咔嗒咔嗒嗒

一边说着，两人来到了书房门口，确定周围没有别的超凡生物后，向寻推开了书房的门。

这是整个府邸最大的一个房间，充斥着最为浓郁的暗属性隐能量，却没有外面那种阴暗潮湿与腐臭的味道。

书房内的陈设保存完好，弥散的黑雾仿佛停滞了时间，让旧日的时光重现在两人眼前。

穆柊月走进了书房，看向房间内唯一的光源，一个透明沙漏倒在书桌上，下半截已经破损，上半中悬空浮着一朵盛开的幽蓝蔷薇，散发着磷火般盈盈的浅蓝微光。

破损的沙漏被一双小小的手拿了起来，小骷髅迈着细细的腿骨，吧嗒吧嗒跑回了御兽师跟前，双手举起透明沙漏中的幽蓝蔷薇，递给了她。

穆柊月确信这就是让自己觉醒的幽蓝花瓣的来源。

看着向她递来花朵的小骷髅，穆柊月莫名感到了一丝意识上的恍惚，某个词汇在这种恍惚的影响下越过了思维，脱口而出，“永生……花？”

伴随着这个名词，她心中涌上了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像是在期盼着什么，像是在遥远梦境中一晃而过的既视感，像是跨越古老的时光中留下的……某个约定。

“怎么了？”向寻走了过来。

记忆如同退潮的海水，穆柊月蓦地回神，刚才那瞬间的愣怔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埃伦找到了这个。”她让向寻看到了小骷髅手中的光源。

“「幽蓝的永生花」……D级秘境里很少会出现这种资源啊。”向寻有些意外，问道，“这就是你之前提过的秘境核心吧？”

整个房间中的黑雾，也即是暗属性隐能量的凝聚实体，都随着透明沙漏的移动而被搅动，这毫无疑问是为整个秘境赋予暗属性的核心。

穆柊月接过埃伦递给她的透明沙漏，看向内部的花朵。

幽蓝的蔷薇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凝固了时间，依旧开得鲜艳欲滴，仿佛刚刚采摘下来不久，花瓣也与埃伦之前带回来的那两片一模一样。

她确信自己并不知道「幽蓝的永生花」是什么，那刚才脱口而出的名字又是因为什么？

房间内的黑雾再次随着穆柊月的动作微微涌动，即使隔着透明的沙漏，两人也能感觉到花瓣中蕴含的能量，这是最显而易见的那一类秘境核心，直接影响甚至决定秘境内规则境况的类型。

只是通常这类核心都由秘境领主拥有或守护，很少见到就这么直接放在桌上，任人拿取的。

涌动的黑雾出现了乱流，房间内忽然出现了拈花螳螂的身影，它面带厌恶地甩干净了镰刀刃上的污血，而后收起外肢，回到了向寻身边。

“嘶恰，嘶恰。”拈花螳螂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等出去我再帮你好好清洁镰刃吧。”向寻摸摸它的头，拈花螳螂立刻换了副神情，歪过脑袋幸福地蹭起了御兽师的手心。

安抚好自己的宠兽，向寻看向了穆柊月，说道：“花娜消灭了一只在外面游荡的成熟期怨灵，除此之外这座府邸内没有能让她感觉到威胁的个体了。”

穆柊月微微一怔，“这么说……真的没有秘境领主？”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好像就是这样。”向寻挠了挠头，也很不解。

他成为调查员的时间不算长，但也经历过好几个不同等级的秘境了，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匪夷所思的情况。

“没有秘境领主，对我们而言也轻松了不少，先调查一下书房的情况吧。”

穆柊月点了点头，调出手环里的记录功能，走向书房内部。

小骷髅依旧游在天花板的阴影里，这里到处都弥散着浓郁的黑雾，书房内大部分陈设都显得模糊不清，穆柊月尝试着用透明沙漏的光来驱散黑雾，但雾气只是移动，并没有消失。

“咔嗒！”埃伦顺着墙壁往下游了一点，停在了中央。

这里挂着许多古老的油画，大部分都是写实人像，是属于那个时代的照片。

穆柊月看到了星龙伯爵埃伦·密特德拉各个时期的画像。

有教科书上威严的中年伯爵，也有不久前新闻上出现过的金发青年，甚至还有他幼时刚刚学剑时的模样，只是所有画像的脸部都很模糊，像是被黑雾笼罩，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晰。

除了密特德拉伯爵的单人画像，还有一些他与其他人，以及超凡生物在一起的画像。

很奇怪的是穆柊月没有在画中看到伯爵最具传奇性的宠兽「暗夜星龙」的身影。

只有一张格外模糊的合影中，金发青年身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长条形黑影，依稀能从头部与角的形状判断出那大约是一只龙种的宠兽。

“穆柊月，来看看这里。”向寻的声音在房间另一端响起。

穆柊月跟埃伦一起过去，向寻站在高高的书柜前，面色难得显出些凝重。

书房中有一面墙整个都是书柜，上面放满了密密麻麻的厚钉书本，从封面的材质与书脊的文字来看，不只是伯爵所在的海拉地区，几乎涵盖了当时星球上所有拥有文字的文明。

穆柊月看到了一本大炎文字的书，伸手想要把它抽出来看看，却发现抽不出来。

所有的书籍都连成了一片，砖头一样撼在书架上，无论怎么使劲都纹丝不动。

不仅如此，书脊上的大炎文字，只是看上去很像大炎文字形状的混乱图案，凑近了仔细看就会发现根本读不通。

在黑雾的包裹与衬托之下，第一眼很难看出这些书怪异的地方。

“所有的书都是这样，并且不只是书。”向寻说道，“书桌、书架这类大型的家具可以触碰到，但房间里所有精细的东西，比如书桌的抽屉，书架上的书，还有钢笔墨水之类的，都只是一个徒有表象的装饰，简直就像是……”

“就像游戏地图里的建模吧？”穆柊月接着说道，“第一眼的外表看上去足够真实就行，细节全不在意。”

“没错。”向寻也很疑惑，伯爵府秘境虽然只有D级，却充斥着各种匪夷所思的现象。

“这座秘境不是寻常的历史类遗迹，我认为甚至不应该叫做「遗迹」，它更像是历史的「剪影」，并非从过去一直存在于今的事物。”

穆柊月陷入沉思，这些游戏建模一样的场景，还有画像上模糊不清的人脸与未知黑影，不知道这之中会有什么联系。

最重要的是，她是这座秘境降临的「坐标」，穆柊月确信自己跟星龙伯爵府没有什么情感与因果上的共鸣。

过去的穆柊月记忆里根本没有在教科书之外的地方看到过星龙伯爵，而现在的她……甚至都不属于这个世界，更别说进一步的联系了。

……

…

调查完书房后，穆柊月跟向寻两人分头行动，将星龙伯爵府剩下的地方都探索一遍。

拈花螳螂已经清除了所有成长期以上的野生超凡生物，剩下的大多数都是石像鬼，还有牌牙兵这一类没什么威胁的存在，穆柊月跟小骷髅也足以应对。

整个秘境的范围就只有伯爵府邸内部的空间，一共三层主体，分布着数十个房间，再加上一个空荡荡的地下室。

所有的房间都没有窗户，也找不到大门的位置，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只能在伯爵府内部活动，无法抵达也看不到【外面】。

以府邸的标准来看，伯爵府已经是少有的宏伟宽敞了，但作为秘境而言，这种特定且狭窄的空间是非常少见的。

不管是穆柊月在课本上学到的，还是向寻作为调查员亲身经历的，秘境的规模都很可观，部分秘境带来的领土与资源甚至会引起国家层级的争斗。

就算是D级秘境，星龙伯爵府的空间也太小了。

不过换个反向思考，这么小的空间能测出D级秘境的能量层级，或许说明星龙伯爵府所蕴含的能量，远比测量结果更高。

穆柊月一边胡思乱想着，仔细走过了这一层的所有房间。

跟精致建模的书房不同，伯爵府其余房间的内设反而是【真实】的。

窗帘是手感柔软的天鹅绒，倒在地上的家具是能看到实木的破面，银色的烛台上布满了黑色的氧化层，每一处细节都与现实非常相似。

穆柊月记得当初自己还吃过这座秘境里的“食物”，虽然口感怪异，但勉强能尝出食物的味道来。

这些场景与事物都与书房的情况不同，涌动的黑雾也减少了很多，只有不知名的幽蓝磷火在房间上下飘飞。

整座伯爵府到处都能看到被时间岁月侵蚀的痕迹，只有书房内的陈设是个例外，不知道是不是那奇怪的建模质感造成的。

穆柊月一边探索一边思考，来到了一楼最后的房间。

这里是她当初掉下天花板的地方，残垣断壁依旧跟之前一样，四周放着小骷髅千辛万苦带回来的各种物资，比如沾了血的厚绒毯，还有干枯完全失去水分的不知名小果子。

穆柊月现在知道了，埃伦当初不知从哪找来的绒毯，就是隔壁手感柔软的窗帘。

“那时候幸好遇到埃伦了呢。”

穆柊月看了看身边的小小白骨，她与这个世界的缘分，都是因为埃伦而开始的。

“咔嗒！”（我也很开心能遇到柊月！）

小骷髅发出雀跃的咔嗒声，从天花板的阴影里游下来，融进了御兽师的影子。

就算回到了他出生的秘境，他还是更喜欢待在穆柊月的影子里。

这是世界上最令小骷髅感到安心的地方。

穆柊月笑了笑，看着房间里的陈设，心中也有些感慨。

当初觉得难以跨越的绝境，放到现在也不过如此。

这里只是一座D级的秘境，那只可怕的好像能轻易捏死她的腐眼怪物，也只是一头高等战将·成熟期的不死系超凡生物。

她跟埃伦一起跨越了这道绝境，今后也会如此，一起去实现更多看似遥远的梦想。

想到这里，穆柊月微微怔了怔。

她与星龙伯爵府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联系……

不考虑时间因果的话，这里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起点，是她遇到埃伦的地方。

无论未来是什么样，倘若最终要给这个世界名为「穆柊月」的「御兽师」的一生做个总结，那么「星龙伯爵府的秘境」就是一切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