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年那雪
“今年的冬天这么寒冷？”
吴星搓着双手，站在窗口呼吸了一口新鲜且冰冷的空气。
高大的身影孑然而立，成熟帅气而刚毅的脸庞带着憔悴，眼神却透着迷茫。
迈入中年的他，第一次如此彷徨。
外面的天空是漫天的洁白，棉絮般的雪花在凛冽的寒风中狂欢，似要把粉饰太平的能力发挥到极致。
柔软的雪花掩盖下的大地早已僵硬，冰封千里。
但还有比这鬼天气更寒冷的，那便是吴星的心。
“叮铃铃。”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吴星皱皱眉，索性不接了。
今天办公桌上的电话就没停过，都是说情的，也有施压的。
“咚咚。”电话铃声刚停，就传来两声轻柔的敲门声。
吴星再次皱皱眉头，轻轻关上窗户，坐回办公桌前，这才喊道：“进来。”
敲门进来的是吴星的秘书乔东来，一个三十岁的精神小伙。
看着明明才三十七八，却憔悴如四五十岁的吴星，乔东来的心一颤，有点嗫嗫嚅嚅。
“东来，坐吧。”吴星淡淡的说道。
乔东来利索的拿起桌上的保温杯，给吴星重新泡了茶，然后站立在办公桌旁边。
等吴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茶，这才说道：“吴书记，您这空调制热有问题啊，我现在去找人修修。”
“不用，是我刚才开窗户了。”吴星放下茶杯，摆摆手，“你有事找我吧？说吧。”
乔东来斟酌了一下说道：“吴书记，刚才省委组织部二处来电话了，问为什么联系不上您？”
吴星又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乔东来小心的观察着吴星的表情，见吴星没有说话的意思，就继续说道：“我说您外出慰问贫困群众了，可能手机没电了。”
吴星点点头：“很好！”
乔东来接着汇报道：“另外，还有件事要跟你汇报，就是城镇保障性安居工程补助款，本来省财政厅该拨下来了，可突然接到通知，说要延迟，问他们要延迟到什么时候，没给回复。”
“哼。”吴星冷哼一声，“预料之中的事情，还有多少钱没给？”
“四千两百万。马上过年了，别的钱还好说，旧城改造的工人费用必须支付了，就等这笔钱了。”
“我知道了，通知财政局，把行政和事业部门的绩效奖金，留一部分到年后补发，先把工人工资发了。”
“好，我一会就通知财政局，那我先出去了。”
乔东来见吴星情绪不佳，就告退了。
吴星依然没有说话。
走到门口拉住门把手的时候，乔东来犹豫了一下，好像下了决心，又折返回来了。
“吴书记，有些事我本不该多嘴，可不说出来我心不安。这...这市委书记人选的考察与任命，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咱不能因小失大啊！”
吴星依然不语，静静的看着窗外。
窗外那洁白的雪花随风起舞，洋洋洒洒，最终还是缓缓飘落。
“原来大地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吴星喃喃自语，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不是苦笑，是会心的笑。
这笑意自然落在乔东来的眼里，乔东来以为是吴星想通了，也很高兴。
“吴书记，这外面都在疯传......”乔东来没敢说下去，怕刺激到刚刚想通的吴星，可就起了反作用了。
吴星转过头来，饶有兴趣的问道：“外面都传什么了？”
“额...这...”乔东来紧张了，有点后悔多嘴多舌了，就不该提到外面传言的事情。
“随意说，我不会介意的。”吴星笑笑说道。
乔东来骑虎难下，只好如实汇报道：“外面都在传，说您这个市委代书记的“代”字是肯定要去掉了，那发改委王主任也不会有事的，因为王主任的后台就是省委组织部的二处处长......”
乔东来最终没敢把话说完。
吴星微笑着说：“他们是不是说，我为了去掉这个“代”字，肯定早已和省里做了交易，不会追究王主任违法乱纪之事？”
乔东来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外面确实是这么传的。
吴星低下头想了一会，突然对乔东来说道：“东来啊，你给我做秘书有三年了吧，你的能力和人品都不错，咱们这里是县级市，行政机构就那么多，你有什么想去的单位没有？”
乔东来大惊失色，慌忙说道：“吴书记，我错了，我不该多嘴，您别生气，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扑哧。”吴星笑出声来了，“你啊，想多了，我是趁着还有能力安排，赶紧给你安排了，否则一旦我离开了，可就没法顾及到你了。”
乔东来呆住了，许久才苦笑道：“我就知道您不会妥协的，可是...这样值吗？”
吴星没有接话，而是再次起身来到窗口，猛地推开了窗户。
冰刀般的西北风夹杂着雪花呼啸而来，吹在吴星那张刚毅的脸上，融化成水滴。
此刻的吴星不再觉得寒冷，因为心中的热血正在澎湃。
“人间最冷的不是冰寒，而是麻木。你不是太阳，但你可以发出比太阳更温暖的光。”吴星喃喃自语道。
乔东来细细品味了一下，问道：“这话说得真好，不知出自何处？”
吴星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这是我年幼时，母亲跟我说的。”
乔东来内心一震：“您母亲一定是个伟大的人！”
吴星点点头：“她虽然只是一个农村妇女，但有一颗善良而火热的心。”
想起母亲，吴星的眼睛有点湿润，“最近太忙了，都没有时间去祭拜她。”
乔东来看着吴星伟岸的背影，内心起了波澜。
“难怪您如此赤诚，原来有这么一个伟大的母亲。”
当然这话没有说出口，而是担忧道：“如果您决定了，那您可能要受委屈了。”
吴星摇摇头道：“去哪里，做什么，都无所谓，我当官就是想为老百姓做点事，不是为了升官发财。”
“发改委王主任伙同家人，竟然贪污受贿现金八千多万，金条珠宝够开一个珠宝店了，还包养十几个情人，做黑社会保护伞，影响之恶劣前所未有，不办他天理难容！”
乔东来默默的点点头：“吴书记，现在像您这样做官的，真不多见啊！”
吴星没有说话，就是看着飘雪。
“那我出去做事了。”乔东来打了招呼就转身往外走。
“招商局的花局长已经打了退休报告，那个局长的位子空着，你去吧。”吴星的声音带着疲倦。
乔东来停下脚步，感激的说道：“谢谢吴书记，我会努力做好工作，绝不让您脸上蒙尘。”
吴星挥挥手：“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