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传法
镇元子肋间挟着少女一路狂奔,穿过一片树林后,来到一处旷野。
他将少女放下,边回头边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确定猇狂徒没有追上来后,心里才放松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像是夏天伸舌头散热的狗一般“呼哧呼哧”喘气。
“平时都是有我那鹤儿做个脚力,像今日这般靠腿逃窜怕是已千年不曾经历过。累煞我也。”
修仙者可以靠法术移山填海,但那都是运用真气之故,肉身除了衰老缓慢,其实与凡人也没甚不同。除非学了强化肉身之法,或是兽类修者,才能狂奔数十里不喘一个大气。
“小姑娘,”镇元子慈眉善目道,“刚才吓到你了吧?”
少女忐忑地看着眼前的道人,比起猇狂徒那种凶神恶煞,这才是真正的仙风道骨之姿。她稍微放下警惕的心,想要道谢,却是怎么也张不开嘴。
“这小姑娘长得真好看。”道人右袖中忽地伸出一颗女人头颅,直吓得少女向后退去。
“别怕,”女人道,“我不吃你。”
少女停下,害怕的同时不免好奇,心想这女人是如何藏在道人袖子里的?
“你别吓唬她,”镇元子笑了笑,又对少女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见少女不回答,女人又道:“小姑娘漂亮是漂亮,可惜是个哑巴,该不会脑子也有问题吧?这样的能修仙吗?”
“你别乱说,这是‘血魔经’自己选的,怎会有错?”镇元子道,“她只是还在害怕,唉,多好的姑娘,这么小就遭遇这些。”
“我……我……”少女终于开口,“我叫明月。”
镇元子见少女报出名字,顿时欣喜,道:“好名字,好名字,有我仙家之意,倒省得我再与你取名。”
明月见道人笑起来如春风和煦,完全放下戒备,问道:“您是仙人吗?”
“是。”
“那……”明月面容一沉,“那个畜生呢?”
“是,”镇元子道,“人有道德、分善恶,修仙者也是这般。也许你听说的仙人都是超凡脱俗的高尚存在,但其实不过是更强大些的凡人罢了,他们的欲望甚至比凡人更甚。”说着轻轻拍了拍明月的肩膀,又道,“明月,你想不想为父母报仇?”
“想!”明月大声道。
“好,”镇元子道,“我千年前曾寻得高深法术,只是无力修炼,此法今日却主动来寻你,想必这就是你的仙缘。”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滴血,将其点在了明月眉心之上。
那滴血倏地钻了进去,明月顿时头疼欲裂,蹲在地上抱头打滚。过一会儿,脑中竟是出现“血魔经”的修炼之法。
“果然与你有缘,”镇元子道,“明月,还不叫我一声师父?”
“师父,”明月跪到地上,“多谢师父传授法术,让徒儿有机会报仇雪恨。”
“起来吧,”镇元子一扫拂尘,“先跟我回观里好好修炼,报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路上,镇元子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带着明月领略沿途风景,同时讲述一些修仙界的奇闻趣事。他右袖中的女人不时伸出头来说上几句,语言风趣,像是逗弄孩子的母亲,看样子似乎很喜欢明月。
“师父,”明月一边看着女人,一边问道,“还不知道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女人一听“姐姐”两字,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直夸明月嘴甜会说话。
“这是鬼子母,”镇元子道,“最喜欢小孩。”
明月“嗯”了一声,眼神黯淡下来,鬼子母知道,她这是想妈妈了。
“可怜的孩子。”鬼子母长叹一声,贴了贴明月的脸,“别怕,孩子,你现在有师父保护,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不用再受苦了。”
明月心头一软,抱住鬼子母的头,放声痛哭起来。
镇元子轻叹,静静地看着明月抹眼泪。她哭了好一会儿,终于是擦了擦眼角,懂事地道:“师父,我们继续赶路吧。”说着迈步,可长时间的跋涉她的脚早就磨出好几个血泡。
“是不是累了?”镇元子问道。
“没……”明月想要摇头,最后却点点头,“脚有些疼。”
镇元子听后甩了甩左袖,道:“累了可以先进这里来,为师继续赶路,你只管在里歇着就是。只不过这里面有些腥味,你能受得住吗?”
“嗯。”明月点头,镇元子将她收入袖中。
明月捂住了鼻子,因为这袖内果然腥味激神。她四下观望,发现这里的空间很大,上宽下窄,呈倒梨形,四周并不是袖子的布料,而是肉壁一样的东西。
而让她感到害怕的是,这肉壁顶端竟倒长着一棵树,那树上无叶,只有枝杈,枝杈上垂下来密密麻麻的脐带状的肉绳,每个肉绳都系着一个婴儿状的肉胎。肉胎蜷缩着小小的身子,眼睛仿佛随时都能睁开。
地上则是散乱地堆着杂物,有兵器、书籍、衣服、甚至还有锅碗瓢盆。
明月心中开始怀疑,这个师父恐怕也不大对劲,至少不像面上那般慈祥。但是能在袖子弄出这么个空间,这手段着实骇人。
她壮起胆子,心想要找那猇狂徒报仇,就需要这样不正常,甚至是可怕的人来帮自己。她见识到了修仙者的恶,也知道要对付这种恶只能用更恶的手段。她心中只剩仇恨,为了父母,她愿意变成比猇狂徒更恶的人。
想到这里,她不再害怕,那腥味仿佛都不再刺鼻。她甚至激动,激动得浑身颤抖。她知道,等有朝一日砍了猇狂徒的头,他的血一定也是这个味道。
明月在这袖中不知待了多久,期间不停揣摩脑海中的“血魔经”,在有所悟之后,终于也是到达目的地。
镇元子将明月放了出来,明月深吸一口气,清凉带甜的空气沁入肺中,顿时心旷神怡。她向前望去,只见一座道观现于眼前,门上挂着一副对联,写道: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徒儿,这里是五庄观,”镇元子道,“以后它便是你的家。”说罢领着明月推门而入。
闺房内,床上。
清风面容扭曲,头疼欲裂。
明月仰着头,乌黑的长发乱撒。她的肩膀忽高忽低,双眼翻起露出眼白,似是到达极乐之境。